第1章《血色替嫁》

喜轿颠簸着穿过法租界的梧桐大道，孟兰攥着绣帕的手心全是汗。

轿帘外，卖报童的声音穿透十里洋场的喧嚣："看报看报！沪上名媛孟晴逃婚，孟陈联姻生变！"

"闭嘴！"随行的老妈子厉声呵斥，一枚银元叮当落地。

孟兰苦笑，指节捏得发白。谁能想到，孟家大小姐逃婚，最后被塞进花轿的会是她这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二小姐，到了。"轿子猛地一顿，我的额头撞上轿框，金线刺绣的盖头滑落半边。透过缝隙，陈家公馆的铁门像张开的兽口，青灰砖墙上爬满血色蔷薇。

"盖头扶好！"老妈子粗鲁地扯回盖头，"记住老爷的话——敢说错半个字，你娘明天就滚出医院！"

孟兰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三天前，当孟晴留下一封信消失时，父亲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趁手的工具。

"兰儿，你姐姐跑了。"孟父着檀木手杖，书房里西洋钟的滴答声像在倒数，"陈家不能得罪，明天你替她出嫁。"

孟兰猛地抬头："我是记者！下周还要去采访工潮——"

"啪！"手杖抽在茶几上，骨瓷茶具惊跳。"那个穷酸报社早打点好了。"他俯身捏住我下巴，"还是你想看着你娘停掉盘尼西林？"

记忆被震天的鞭炮声打断。轿帘掀开刹那，孟兰险些惊叫出声——本该候在门前的迎亲队伍空无一人，唯有两排持枪士兵如铁铸般矗立。

"少帅军务在身。"管家模样的老者面无表情，"少夫人首接入洞房。"

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像毒蜂般钻入耳朵："听说陈东刚枪毙了三个革命党...""孟家真舍得把闺女往火坑推……

枪声响起时，孟兰的喜帕正被鲜血浸透。

不是象征吉祥的朱砂，而是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血——三分钟前还搀扶她的喜娘，此刻太阳穴汩汩冒着血洞，眼珠凸出地倒在我嫁衣裙摆上。

"搜！把新娘子扒光了搜！"

耳畔炸开的吼声让我浑身一颤。陈家士兵的刺刀挑开轿帘的刹那，孟兰死死攥住藏在袖中的微型相机。

那里面的胶卷上，拍下了海关总长与日本人的密约原件。

"少帅有令，孟家送来的人要过三道检！"

粗糙的手掌突然掐住孟兰后颈。凤冠砸在青石板上，珍珠噼里啪啦崩落。

当刺刀划开孟兰层层嫁衣时，她听见布料撕裂声里混着士兵的淫笑："反正要验身，不如我们先..."

砰！

又一声枪响。压在孟兰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滚烫的液体喷溅在我的肩头。

"我的夫人，轮得到你们碰？"

低哑的嗓音像毒蛇游过脊背。孟兰抬头看见十步外黑洞洞的枪口，青烟尚未散尽。

持枪的男人军装领口大敞，锁骨处还留着新鲜抓痕，显然刚从哪个女人床上爬起来。

陈东。

这个名字在孟兰齿间碾出血腥味。上海滩最年轻的军阀，三个月前在百乐门当众枪杀的疯子——现在是她的"丈夫"。

他踱步过来，军靴碾过喜娘尚未冷却的手指。当枪管抵住孟兰的下巴时，她闻到他手上残留的硝烟与香水混杂的诡异气息。

"孟晴？"他忽然嗤笑，拇指粗暴地擦过她眼下泪痣，"你们孟家当我是瞎子？"

孟兰心脏骤停。替嫁的事暴露了？

下一秒他忽然扯开孟兰残破的衣襟，她下意识护住胸前暗袋——太迟了。记者证被陈东两指夹出，在月光下像片苍白的招魂幡。

"《申报》调查记者...孟兰？"他念她名字的腔调像在咀嚼玻璃渣，"有意思。上周揭发烟土走私的，是你吧？"

孟兰浑身血液结冰。那篇报道用了笔名，连报社都不知道她真名...

"更巧的是——"陈东突然拽着她头发逼她后仰，露出脖颈，"今早被灭门的周家报社，墙上用血写着你的名字。"

远处传来汽车急刹声。陈东的枪口突然调转，将扑来的黑影击倒在血泊中。

借着月光，孟兰看见死者手里攥着《申报》的工作证——是孟兰的摄影搭档小林。

"看来有人不想你活着进洞房。"陈东吹散枪口青烟，忽然露出野兽般的笑容，"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替我找份文件，我教你..."

他话未说完，整面院墙突然在爆炸中坍塌。气浪掀翻花轿的瞬间，陈东铁箍般的手臂将孟兰拖进怀里。她在漫天烟尘中看见他染血的嘴唇一张一合：

"……教你活下去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