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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云寺码头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豆浆。孟兰数到第三艘鸣笛的货轮时，护士服己经被潮气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她摸了摸藏在绷带卷里的手枪，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人稍微安心些。
"记住，山本要的是活体实验数据。"陈东最后一次检查她领口的微型麦克风——那是从发报机上拆的零件改装的，"别让他发现你带着真戒指。"
孟兰点点头，突然拽住陈东的领带："你要是敢逞英雄..."
"就罚我吃一个月夫人做的饭？"陈东嬉皮笑脸地凑近，却在吻她时微不可察地颤抖。
远处传来汽笛声，约定时间到了。孟兰深吸一口气，拎起医药箱走向3号泊位。
雾气中隐约可见几个穿工装的男人在装卸货物，但她知道那些鼓胀的腰间别的是什么。
"孟小姐。"山本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像毒蛇吐信，"久仰。"
岛国军官从雾中现身，呢子军装上一丝褶皱都没有，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两颗冰冷的黑石子。
他身后两个士兵押着阿炳，年轻人左眼肿得睁不开，却还在咧嘴笑。
"资料呢？"山本开门见山。
孟兰晃了晃手中的牛皮纸袋："先放人。"
山本做了个手势，阿炳被推倒在地。孟兰刚要去扶，却听山本又说："戒指。"
"什么戒指？"
"别装傻。"山本突然用流利的中文说，"蓝宝石在月光下会显影，你母亲没告诉你吗？"
孟兰心跳漏了半拍——他怎么会知道母亲的事？她强装镇定地摘下单薄的护士帽："您认错人了，我只是陈督察雇的护士。"
山本冷笑一声，突然拔枪对准阿炳的脑袋："我数到三。"
"一。"
阿炳吐了口血沫，眼神却出奇地平静。
"二。"
孟兰的指尖触到藏在袖口的刀片。
"三！"
枪声与爆炸声同时响起。山本身后的货舱突然腾起火光，浓烟瞬间吞噬了整个码头。孟兰趁机扑倒阿炳，滚到一堆木箱后面。
"嫂子别怕。"阿炳从嘴里吐出个刀片，麻利地割断绳子，"东哥在B计划里。"
"你们到底有几个计划？"
"看情况。"阿炳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牙齿，"现在执行的是C计划。"
混乱中，孟兰看到陈东的身影在烟雾里时隐时现。他穿着岛国军服，正用纯正的关西腔大喊："保护将军！有刺客！"
山本显然没上当，但场面己经失控。工人们掏出枪盲目射击，几个岛国兵被自己人误伤。
孟兰拽着阿炳往红姐说的仓库方向跑，背后子弹呼啸而过。
"东边第三个仓库！"阿炳突然挣脱她，"嫂子你先走，我去帮东哥！"
孟兰刚要反对，阿炳己经消失在烟雾中。她咬牙继续跑，却在仓库拐角撞上一堵人墙——红姐叼着烟，手里端着把霰弹枪。
"丫头，这边！"
仓库后门首通趸船，但孟兰刚踏上跳板就僵住了——山本站在船头，枪口抵着陈东的后脑勺。
陈东的军服被撕破，露出肩头狰狞的旧伤，但脸上仍挂着那副欠揍的痞笑。
"孟小姐。"山本推了推眼镜，"现在可以谈谈戒指了吧？"
趸船随着江浪起伏，像片飘摇的树叶。孟兰缓慢地举起双手，红姐在她身后骂了句脏话。
"资料给你。"孟兰把牛皮纸袋扔过去，"放人。"
山本单手接住纸袋，却把枪口更用力地顶住陈东："我说的是戒指。"
陈东突然吹了声口哨。山本条件反射地转头，孟兰趁机掏枪——但有人比她更快。
阿炳从水里窜出来，湿漉漉的手扒住船舷，一枪打在山本手腕上！
枪声惊飞一群江鸥。山本吃痛松手，陈东一个肘击将他撞退几步。孟兰刚要上前，红姐突然拽住她："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山本捂着手腕，却露出诡异的笑容。陈东也察觉异常，猛地扑向孟兰："跳船！"
爆炸的冲击波将趸船撕成两半。孟兰坠入冰冷的江水前，最后看到的是陈东被气浪掀飞的身影。
浑浊的江水灌入耳鼻，她拼命划水，却被漩涡拽向深处。
某个瞬间，她似乎看到蓝光在江底闪烁——是幻觉吗？七颗星辰排成北斗形状，指引向某个沉没的...
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拖出水面。孟兰咳出肺里的江水，发现红姐正拖着她游向岸边。
远处，燃烧的趸船残骸照亮了半边江面。
"陈东呢？阿炳呢？"孟兰挣扎着要往回游。
红姐一巴掌拍在她背上："省省吧！那俩猴精早溜了！"
岸边的芦苇丛里，孟兰吐得昏天黑地。红姐拧干衣角的水，突然说："你知道陈东为什么非杀山本不可吗？"
孟兰摇头，红姐从内衣里掏出张照片——年轻的陈东母亲站在实验室里，怀里抱着个婴儿，而背景里的助手赫然是年轻时的山本！
"山本不只是仇人。"红姐的声音像淬了毒，"他是陈东的生父。"
这个炸弹比刚才的爆炸更让孟兰窒息。她想起陈东看到实验笔记时的表情，想起他每次提到山本时眼里闪过的疯狂...一切都说得通了。
芦苇丛突然沙沙作响。孟兰条件反射地摸枪，却听到熟悉的口哨声——是《夜来香》的前两句。
陈东和阿炳像两只落水狗般钻出来，浑身湿透但笑得灿烂。陈东手里还拎着个滴水的牛皮纸袋："夫人，你的资料。"
孟兰冲过去抱住他，也不管两人都湿淋淋的。陈东身上有火药味、血腥味和江水腥气，但心跳声依然稳健有力。
"山本呢？"她闷声问。
"跑了。"陈东轻描淡写地说，但肌肉瞬间绷紧，"不过资料是假的。"
孟兰猛地抬头："什么？"
"真资料早被我调包了。"陈东从裤兜里掏出个防水袋，里面是那半本实验笔记，"山本拿走的是菜谱，红姐上个月的抄手配方。"
红姐骂了句西川方言，抄起鞋底就要打人。阿炳赶紧拦住："红姐息怒！东哥也是为了..."
"为了个屁！"红姐的鞋底还是精准命中陈东肩膀，"老娘为那份抄手配方差点搭上命！"
众人笑闹间，孟兰注意到陈东的目光始终追随着江面某处。
她顺着看去，隐约有艘汽艇正驶向远方。陈东的表情让她确信——山本的事还没完。
回城的路上，阿炳突然说："对了嫂子，你看到江底那蓝光没？"
孟兰心头一跳："你也看见了？"
"什么蓝光？"陈东警觉地问。
阿炳比划着："就爆炸时，江底有七道蓝光排成勺子状..."
陈东脸色突变，拽过孟兰的手检查戒指。七颗蓝宝石完好无损，但在阳光下，孟兰注意到第三颗宝石内部似乎有液体流动。
"不是幻觉..."她喃喃道。
"当然不是。"陈东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那是母亲沉在江底的另外六组实验数据。"
红姐猛地刹住黄包车："陈东！你答应过不碰那些的！"
"计划变了。"陈东望向远方的江面，"山本己经知道戒指的事，我们必须先找到其他六处。"
孟兰看着争论中的众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卷入的不仅是场爱情冒险，更是个横跨二十年的家族复仇。
她摸了摸戒指，蓝宝石冰凉依旧，却仿佛有了心跳。
江风吹散晨雾，崇庆的轮廓渐渐清晰。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像只浴火的凤凰，而他们，不过是穿行在其羽翼下的几粒尘埃。
但尘埃也有光芒。孟兰看着陈东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侧脸，突然很想知道——当七颗星辰全部归位时，会照亮怎样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