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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清晨，林溪暮在衣柜前站了整整十五分钟。手指掠过一件件灰蓝色调的衣物，最终停在一条淡蓝色连衣裙上——这是去年生日时妈妈送的，标签还挂着。
镜中的女孩陌生又熟悉。连衣裙勾勒出久未示人的曲线，苍白的膝盖从裙摆下露出来，像两个羞涩的月亮。她犹豫着转了个圈，布料拂过小腿的触感让她想起车祸前的自己——那个会在合唱团领唱时穿百褶裙转圈的林溪暮。
手机震动起来。苏晴的信息跳出来："生日快乐！今天绝对是你转运日！记得穿漂亮点~"
林溪暮抿嘴笑了，将苏晴送的那条麦克风手链戴上。银质吊坠贴在腕骨上，凉丝丝的。下楼时，妈妈正在厨房煮长寿面，看见她的装扮，勺子"咣当"掉进锅里。
"溪暮...你..."妈妈的眼圈瞬间红了，"真好看。"
热腾腾的面碗被推到面前，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爸爸偷偷在餐桌下塞给她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珍珠耳钉。"你妈妈挑的，"他小声说，"她说...说不定能鼓励你..."
林溪暮捏了捏父亲粗糙的手掌，将耳钉戴上。有些心意不需要言语。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江遇正低头看表。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瞳孔明显扩大了一圈。
"早...早上好。"他结巴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你今天...很..."
林溪暮指了指他手中的满天星花束，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那些浅蓝色小花和她第一次送给沈静的一模一样。
"生日快乐。"江遇将花束递给她，指尖相触时像被烫到般缩了缩，"我妈非要我买这个颜色。"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江遇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溪暮注意到他今天特别整理了头发，还喷了淡淡的柑橘香水。她在本子上写："谢谢。物理比赛怎么样？"
"晋级了。"江遇的耳尖泛红，"对了，今天下午我有事请假。西点在校门口等你，可以吗？"
林溪暮点点头，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整个上午，她都能感觉到江遇时不时投来的目光，每当她转头，他又假装专心听课。
午休时分，苏晴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美术教室。"闭上眼睛！"她命令道，随后一个轻巧的物体落在林溪暮掌心。
睁开眼，是一条精致的银链子，吊坠是个小小的麦克风。"象征找回声音，"苏晴帮她戴上，"总有一天你会重新唱歌的，我坚信。"
林溪暮眼眶发热。车祸前，她是学校合唱团的领唱，苏晴是副领唱。那些在聚光灯下放声歌唱的日子，仿佛己经遥不可及。
"还有这个。"苏晴又塞给她一个信封，"许老师临走前让我在你生日时转交。"
信封里是一张明信片，背面是苍茫的天山照片，正面写着："沉默是另一种声音的开始。生日快乐。期待读到你的文字。——许墨"
"他记得你生日..."苏晴的声音突然哽咽，急忙转身假装整理书包，"我昨天收到他的邮件，说在新疆支教一切都好。"
林溪暮轻轻抱住闺蜜颤抖的肩膀。有些告别没有尽头，像回声般在生命中反复回荡。
下午最后一节课，江遇果然请假了。林溪暮收拾好书包，却被李老师叫到办公室。女教师递来一个信封："校长给你的生日礼物——语言康复中心的推荐信。"
林溪暮震惊地接过。这家私立康复中心以成功治愈功能性失语症闻名，但费用高昂。
"是江遇同学帮你申请的，"李老师微笑道，"他搜集资料证明你的失语症有很大康复可能。"她顿了顿，"那孩子跑了好几趟教育局。"
林溪暮的手指紧紧攥住信封。江遇从未提起这件事，只是默默去做。
走出校门，江遇站在梧桐树下，白衬衫被夕阳染成蜜糖色。他手里除了书包，还拎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
"惊喜之一。"他笑着接过她的书包，"跟我来。"
他们没有坐车，而是步行穿过三条街，来到一家名为"静夜思"的中式餐厅。包厢门上挂着"李清照"的木牌，推开门，沈静正在轮椅上调音一架便携电子琴。
"生日快乐！"沈静弹奏了一段欢快的旋律，"喜欢这个地方吗？阿遇找了很久。"
包厢布置得古色古香，宣纸灯笼投下温暖的光。桌上摆着几份包装精美的礼物，中央是一个奶油蛋糕，上面用蓝莓酱写着"17岁快乐"。
晚餐是精致的淮扬菜。沈静讲着江遇五岁时把钢琴键拆下来研究声波的糗事，江遇红着脸抗议，却不忘给林溪暮夹菜。有那么几个瞬间，林溪暮几乎忘记了自己不能说话，差点脱口而出。
"礼物时间！"沈静宣布。江遇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音符与声波融合的银质胸针。"我设计的，"他耳根通红，"我妈找朋友做的。"
当江遇为她别上胸针时，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锁骨，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第二份礼物是一本精装五线谱本，烫金封面印着"无声之歌"——与沈静未完成的交响乐同名。"给你的旋律准备的，"江遇解释，"等声音回来了再填词。"
林溪暮抚摸着封面，喉咙发紧。这是希望的象征，一个关于传承的承诺。
"最后一份。"沈静神秘地笑着。江遇走到电子琴前坐下："学了三个月...弹得不好。"
《生日快乐》的旋律在他指尖流淌。弹错了好几个音，节奏也不稳，但那份真挚让林溪暮视线模糊。江遇专注的侧脸在灯光中格外温柔，睫毛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
"许个愿吧。"沈静点燃蜡烛。
林溪暮闭上眼睛。她许了两个愿望：一是希望沈静病情好转；二是...她悄悄看向江遇...希望有一天能亲口对他说出那句话。
蛋糕吃到一半，包厢门突然被推开。苏晴举着相机闯进来："surprise！"她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江遇上周就告诉我计划了，我来当摄影师！"
在苏晴的指挥下，他们拍了无数合影。最后一张是林溪暮与江遇的单独合照。当她鼓起勇气靠向江遇时，他紧张得差点碰翻蛋糕。
"完美！"苏晴检查着照片，"溪暮，你笑得真好看。"
回家的路上，江遇变魔术般又拿出一个小盒子："私人礼物。"
盒子里是个银色小哨子，挂着皮质绳圈。"我改装过，"他演示着，"吹不响，但能记录声波。"他指向配套的手机APP，"你看..."
他对着哨子哼了几个音符，屏幕上立刻出现独特的波形图。"这样你就能'看见'自己的声音了，"江遇轻声说，"慢慢来。"
路灯下，江遇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林溪暮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写下："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遇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他慢慢翻转手掌，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因为我喜欢你，林溪暮。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仅仅因为你是你。"
这个首白的告白让林溪暮呆立在原地。江遇急忙补充："不用现在回应。我知道你需要时间..."
林溪暮低下头，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她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将戴着麦克风手链的手腕，轻轻贴在江遇的掌心。
银质麦克风在他皮肤上留下微凉的触感。江遇的眼睛在夜色中亮了起来，像是终于读懂了她的无声告白。
"我等你，"他轻声承诺，"无论多久。"
最后一班公交车驶来，林溪暮在上车前突然转身，轻轻拥抱了江遇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们同时红了脸。
回家的出租车上，林溪暮将银色哨子贴在唇边，无声地呼出一口气。APP上的波形图微微颤动，像一颗正在苏醒的心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