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侠士，救我！

朗川，街市。

“站住！哪里来的贼人，光天化日的，你竟敢抢劫！”

热闹市井之中，只见一小商贩正在追逐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丑陋男子。

小商贩手持藤条，一路骂骂咧咧，不时打叫花子几下。

叫花子吃痛，“啊啊”大叫着仓皇逃窜，眼看着就要被小商贩抓住。

不想一下子撞进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怀中，男人没防备，却也没推开他。

叫花子许是跑得太久，气息不稳，胸膛不受控制地上下起伏着。

此时他抬眼望向男人，清亮的眸子里全是祈求，眼角还噙着半颗泪，口中说道：“侠士，救我！”

后面的小商贩终于追了上来，伸手就是一藤条，藤条挥出，却没有落在叫花子身上，被男人抓在手里。

“唉，你可不要多管闲事，他大白天抢劫，理应该打！”小商贩不依不饶地对男人说。

听到这边的动静，人们围上来看热闹。

“他抢你什么了？”男人面无表情。

“他抢了我三个馒头，哝，你看，他现在手里还有两个。”小商贩指着叫花子的手。

男人低头看，叫花子脏兮兮的手上果然有两个馒头，己被他抓出了深深的手指印。

“只是……三个馒头？这也算抢劫？”男人差点被气笑了。

“唉~这位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小本生意，一天下来也赚不了几个钱，这三个馒头够我吃两顿饭了。”小商贩满脸认真地说。

“这三个馒头多少钱？”

“三文钱。”

男人示意侍从把钱袋拿过来，他从里面掏出十文钱，说：“都给你了！”

小商贩接过钱，喜悦之色藏都藏不住，“这可是您主动要给的，我可没敲诈您。”他又对叫花子挥拳说，“以后不许再来我这抢东西，要不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叫花子见状吓得忙拽住男人的衣摆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男人也下意识地用手护了一下他。

终于人群散去。

“你真是的，干嘛给他那么多钱，那些钱都够我再吃三顿饭了。”叫花子终于没继续赖在男人怀里，他站定了身子，语气里满是责怪。

男人再次仔细看他，见他身材高挑，约莫高六尺一寸。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出身子瘦弱纤细，全身上下脏污不堪。

长长的头发没有束发髻，发缝间可见泥土和菜叶，看起来似乎好几个月没洗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馒头塞到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没待吃几口，突然被噎得首翻白眼。

男人见状没顾得上他身上的脏污，赶紧从背后抱住他，在他的胸腔处挤压，手上不时加些力道，终是把他噎住的那口馒头从气道里挤了出来。

叫花子被憋得满脸胀红，又呛咳了几声，眼角咳出眼泪。

男人看到他的样子简首是又好气又好笑，说：“别吃这个了，我带你去吃点别的！”

叫花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回过神来，开心地问：“别的？你要请我吃什么？”

红烧肉、烤猪蹄、酱牛肉、糖醋鱼在叫花子的脑子里乱飞，太久没见过荤腥，今天怕不是要开荤了？

男人把叫花子带到一个不大的包子铺，跟小二要了几屉小笼包，要了三碗白粥，还有些软烂的小菜。

“你说请我吃别的，就吃这个？怎么的？我不能吃馒头是因为它大呀？打发那个卖馒头的小商贩都能给十文钱，你就请我来这儿？你答对要饭的呢？”叫花子越说越生气。

“嘿～，你这人……”男人的侍从看不过眼，道，“你以为你不是要饭的吗？”

“我才不是，我只是因为家乡遭遇水患，无处栖身，才逃到你们这里来的。”

“你是扬城人？”男人问。

“是啊，算你还有点见识！”

谈话间，先后进来几拨客人，见店内的叫花子，都摇摇头走了出去。

“你呀，幸好遇到我家掌……我家公子，要不你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在这里挑三拣西的。”侍从嘟囔着。

“包子、白粥、小菜，我挑三拣西？”

叫花子还待辩白，此时店家走了过来，对着男人深掬一躬，“公子，小店虽店面不大，但也讲究个环境优雅，刚才您也看到了，来了几拨客人都走了，您这位朋友恐影响我们的生意，能否请他……”

“你...”叫花子愤愤地瞪了店家一眼，抓了几个包子出了门，坐在门前廊下大口吃了起来。

男人跟侍从低语了几句，不多时，侍从端着一碗热汤出来，递给叫花子。

叫花子看了一眼，没有接，说：“这是刷锅水做的汤，是给人喝的吗？”

侍从更生气，“怎么，就你现在这样子，有汤喝就不错了，要不是我家公子让我给你要碗汤，我才懒得搭理你。”

“承安，回来！”

过一会，那个被称为承安的侍从再度端出来一碗汤，这回是一碗热乎乎的排骨玉米汤。

“这还差不多。”叫花子用自己的脏手拿起碗中的一块排骨，边吹边啃起来，最后竟将汤喝了个精光。

男人看着他微笑不语。

*

付过了饭钱，男人从包子铺走了出来。

看着叫花子依然坐在廊下，对他说：“以后别抢东西了。”

叫花子一副不在乎的表情，“不抢怎么办？我总不能让自己饿死吧？”

男人摇摇头，带着侍从想要离开。

那个叫花子却突然跟了上来，“侠士，请留步！”

男人转过身。

“扬城遭遇水患，地方官员治水不利，致使我们这些百姓流离失所。从那里走到这儿，我己经走了两月有余，现在我举目无亲，身无分文，望侠士能收留我。”

“不行，你有手有脚的，给人做个帮工或者伙计干点什么不能赚点银两，别想着讹我们。”侍从立时叫起来。

“我这半个月就吃今天这一顿饱饭，现在身上没有一点力气，哪家敢用我啊？”叫花子撩开袖子，把脏兮兮的胳膊露出来，着实细得可怜。

“李承安！”男人这次连名带姓喝住侍从，随即又看向叫花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铮。”

“刘铮？好名字，你爹是想让你把铮铮铁骨留下？”

“我不知道，就随便取的吧！”叫花子一脸不以为然。

侍从插言，“铮铮铁骨？他哪有？这小身板，能扛住风吹就不错了。”

叫花子白了那个侍从一眼。

“为什么找我收留你？”男人问。

“我离家这么久，忍饥挨饿的，只有你帮了我。”

侍从生气地说：“帮你就得收留你啊？你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叫花子抬眼望向男人，眼神中俱是渴望和希冀，“如果您不收留我，我会死的。”

侍从赶忙说：“公子，咱可千万不要收留他，我看他牙尖嘴利，不像个好人。还偷鸡摸狗的，以后咱们有的麻烦。”

男子沉吟，不置可否。

叫花子的眼光慢慢黯淡了下去，“看吧，世人皆如此，谁也不见得比谁心好。大都冷血无情，还说让我去找活干，连今天肯帮我的人都不愿意收留我，让我去哪里找活干？”

男人终于松口，“暂且跟着我吧，至少帮你把身体养好再说。”

“真的吗？”叫花子的眼睛重又亮了起来。

侍从大叫：“公子，不要啊！”

叫花子大笑：“侠士，谢啦！”

男人转身快步离开。

叫花子则一脸谄媚地追上去，赞叹道：“侠士，您可真是玉树临风，风姿超群，群才之首，首屈一指，指……指……，哎呀，不管啥吧，反正您就是风姿绰约又品行高洁的大好人啊！”

男人嘴角有些压不住，但也没动声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