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的寂静中,林默只觉得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她下意识地靠近萧景炎,仿佛能从他身上汲取一丝暖意和安全感。萧景炎似乎察觉到了,微微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昏暗的光线下,林默紧张的神色和微微发白的唇色清晰可见。
“怕了?” 萧景炎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
“谁……谁怕了!” 林默嘴硬,身体却诚实地又往他身边缩了缩,“我是担心你晕船吐我一身!”
“呵……” 萧景炎低低地笑了一声,牵动了伤口,又蹙了下眉,声音却依旧带着调侃,“掌柜的放心,小生就算吐……也定会吐在张扒皮头上。”
林默:“……” 这种时候还贫嘴!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紧张的心情却莫名松了一点点。
就在这时!
“哗啦——!”
前方水道转弯处,突然窜出两条黑影!两条比他们这艘乌篷船大了不少的渔船,一左一右,如同张开巨口的恶兽,横亘在狭窄的水道中央!船上影影绰绰站着十几条壮汉,手中刀光在昏暗的油灯下闪着寒芒!
“停船!检查!” 一个粗嘎的声音厉喝道!
老马头脸色一变,猛地停住船桨。铁牛立刻握紧了藏在身后的柴刀(临时武器),浑身肌肉紧绷。林默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是王百万的人?还是张彪?
萧景炎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如同沉睡的猛兽苏醒。他轻轻按住想要起身的林默,低声道:“别动。”
他缓缓站起身,撩开船篷的帘子,走了出去。青衫在夜风中微扬,身形单薄,却带着一种渊渟岳峙的沉静气场。昏暗的灯光勾勒出他苍白却异常俊逸的侧脸。
“诸位,深夜拦船,所为何事?” 萧景炎的声音清朗平静,听不出丝毫惧意。
“少废话!船上装的什么?是不是私盐?!” 为首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挥舞着钢刀,恶狠狠地吼道。他们显然有备而来,目标明确!
“私盐?” 萧景炎轻轻重复,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阁下说笑了。小生与掌柜的,只是运些山货去黑鱼嘴换点生活所需,何来私盐?”
“山货?哼!老子看就是私盐!兄弟们,上船搜!敢反抗,格杀勿论!” 疤脸汉子根本不信,一挥手,两条船上的汉子就要跳帮过来!
铁牛怒吼一声就要冲出去!老马头也握紧了船桨,准备拼命!
“慢着!” 萧景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威严!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电,首视那疤脸汉子:“搜船?可以。但搜之前……”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举在手中。
昏暗的灯光下,一枚黑色金属片反射着幽冷的光泽。上面那只狰狞凌厉、仿佛要破空而出的五爪龙爪,在夜色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尊贵与霸道气息!
“认得这个吗?” 萧景炎的声音冰冷如霜,一字一句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或者,你们想看看……这龙爪之下,刻着什么字?”
疤脸汉子和他身后的打手们,目光死死盯住那枚龙爪金属片!他们或许不认识具体的徽记,但“五爪龙”代表着什么,在这等级森严的王朝,无人不晓!那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象征!是只有……那最顶尖的几个人才有资格使用的禁忌!
一股无形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所有拦船者!疤脸汉子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转为惊骇欲绝!他手中的钢刀“哐当”一声掉在船板上!他身后的打手们更是吓得连连后退,甚至有人腿一软,首接跪了下去!
“你……你是……” 疤脸汉子声音颤抖,指着萧景炎,语无伦次。
“我是谁,不重要。” 萧景炎收回龙爪片,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寒意,“重要的是,今夜之事,若传出去半个字……”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如同死神的凝视。
“不……不敢!” 疤脸汉子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小的……小的有眼无珠!惊扰了贵人!求贵人饶命!饶命啊!” 他身后的打手们也跟着磕头如捣蒜,哪还有半分刚才的凶悍。
“滚。” 萧景炎只吐出一个字。
“是!是!谢贵人不杀之恩!谢贵人不杀之恩!” 疤脸汉子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回到自己船上,对着手下嘶吼:“快!快掉头!走!快走!”
两条拦路渔船如同见了鬼一般,仓惶掉头,发动机栝,如果有的话或者拼命划桨,狼狈不堪地消失在黑暗的水道深处,只留下一圈圈剧烈荡漾的水波。
水道恢复了死寂。只有油灯在风中摇曳,映照着船上几张震惊的脸。
铁牛张大了嘴,看着萧景炎,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老马头浑浊的老眼中,也充满了惊疑和敬畏。
林默站在船篷口,看着萧景炎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就是……权力的力量?仅仅是一个象征,就能让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瞬间崩溃跪地求饶?她怀中那枚一模一样的龙爪金属片,此刻仿佛变得滚烫无比。
萧景炎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以龙威震慑宵小的人不是他。他看向林默,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询问?似乎在问:怕了吗?
林默迎上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和翻腾的思绪,走上前,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刚才的威势显然也消耗了他不少精力,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继续开船,老马头。去黑鱼嘴。”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共同面对风雨的决然。
萧景炎看着她近在咫尺、带着紧张却异常坚定的眼眸,感受着她手臂传来的支撑力量,苍白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温暖的笑意。他轻轻“嗯”了一声,将身体的部分重量,放心地交给了身边这个看似瘦弱、却总能给他意外之“惊”的小掌柜。
小船再次启程,破开幽暗的河水,驶向那未知而混乱的“黑鱼嘴”。
船舱里,两人靠得很近。林默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味和血腥气,混杂着一种清冽的男子气息。萧景炎微凉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黑暗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有船桨划水的声音,和两颗心在惊魂过后,悄然靠近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