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加班猝死？地狱开局！

意识，像是沉在万丈深渊底部的破铁罐，被无形的、粘稠的黑暗紧紧包裹、挤压。每一次试图上浮的念头，都如同溺水者徒劳的挣扎，耗尽残存的、微乎其微的力气。耳边是永无止境的嗡鸣，尖锐、单调，像坏掉的收音机卡在最高频段，其间还夹杂着一种遥远而沉闷的、仿佛重物砸击朽木的“咚咚”声，一下，又一下，敲得他灵魂都在震颤。

“陆工？陆…工！方案…甲方…改…天亮前…必须发…”

幻觉般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如同鬼魅的低语，在他混沌的脑海深处盘旋。那是项目经理催命符般的语音留言，是他意识沉沦前最后接收到的“人间信息”。记忆的碎片在黑暗的涡流中沉浮：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图表，右下角那个猩红刺目、无声跳跃到凌晨两点的数字，胸口骤然爆开的、仿佛被无形的攻城巨锤狠狠夯中的剧痛，以及…最后炸裂开来的、吞噬一切感官的、纯粹而冰冷的白光。

“ICU…氧气面罩…心电监护…滴滴滴的声音…” 这残存的求生念头，像狂涛怒海中唯一一根漂浮的稻草，他拼命想抓住。“我应该在ICU…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

“噗通！”

仿佛从万米高空垂首坠落，又像被无形的巨手从粘稠的沥青里猛地拔出，陆沉感觉自己重重地“砸”回了某种存在。剧烈的冲击感让他浑身一颤。

“咳！咳咳咳——！！！”

一股浑浊、冰冷、充斥着浓重灰尘和一股难以言喻的、像是陈年霉烂稻草混合着廉价劣质草药、还带着点牲口棚特有骚气的古怪气息，猛地灌入他的鼻腔和喉咙。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如同在肺叶里点燃了一把火，烧灼感瞬间蔓延，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剧烈咳嗽。每一次肺部的痉挛性收缩，都如同点燃了埋藏在全身骨骼肌肉里的引信。

“嘶——！！！”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从西肢百骸的每一个细胞深处爆发出来，沿着神经末梢疯狂传递、汇聚、爆炸！肩胛骨像是被重物碾碎，肋骨处传来尖锐的刺痛，仿佛断骨茬子正摩擦着内脏，手臂和大腿的肌肉更像是被无数看不见的巨手在反复撕扯、揉搓。冷汗瞬间从额角、脊背、掌心疯狂渗出，冰冷黏腻，浸透了单薄的衣物。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舞，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旋转、颠倒。

这痛感…根本不是医院无影灯下精密仪器能带来的冰冷感。这更像是…被一辆满载着砂石的重型渣土车，以最高时速来回反复碾压了七八遍，碾碎了骨头，碾烂了肌肉，最后连灵魂都被碾压得支离破碎，只留下这具破布娃娃般的躯壳，每一个骨缝、每一寸肌理都浸泡在无边无际的酸楚和钝痛之中。

眼皮沉重得如同焊上了两块厚厚的铅板。他用尽这具残破身体里最后一丝意志力，调动起仅存的、属于“陆沉”这个灵魂的倔强，猛地掀开了眼帘。

光线昏暗，浑浊不堪，带着一种油尽灯枯般的昏黄，仿佛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被强行拘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正在绝望地挣扎、熄灭。映入眼帘的，是低矮得几乎能碰到额头的、粗糙无比的原木房梁。几根歪歪扭扭、树皮都没剥干净的木头，以一种极其敷衍、随时会散架的姿态，勉强支撑着一个同样歪斜、仿佛下一秒就要塌陷下来的茅草屋顶。几缕枯黄的茅草从缝隙里耷拉下来，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空气流动中，有气无力地晃荡着。

视线艰难地移动。墙壁是用厚厚的、混杂着草茎的黄泥糊成的，坑坑洼洼，布满了岁月和潮湿侵蚀的痕迹，大片大片的泥皮剥落下来，露出里面同样粗糙的土坯。墙角挂满了灰蒙蒙的蛛网，层层叠叠，如同破败的灰色纱幔。一只指甲盖大小、黑黢黢的蜘蛛，正慢悠悠地在其中一张网上爬行，像一个不祥的、沉默的观察者。

身下…身下是硬得能硌断骨头的木板床！铺着一层薄得可怜的、早己失去弹性的干草，散发着浓烈的汗馊味、霉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这些草梗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钢针，透过薄薄的衣物，毫不留情地刺痛着他本就伤痕累累的皮肤。身上盖着一床同样粗硬、带着刺鼻汗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劣质油脂混合着草药气息的薄被，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反而加剧了那种窒息的束缚感。

这绝不是他熟悉的、哪怕是城中村最廉价“握手楼”里的隔间。更不是ICU那冰冷、洁净、弥漫着消毒水独特气味、充满了精密仪器冰冷光芒的方寸之地。这里…原始、破败、肮脏、弥漫着死亡和贫穷的气息。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上陆沉的心头，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这是哪儿？” 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他用尽力气挤出的声音，嘶哑微弱，如同破旧风箱的喘息，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清。“哪个穷得掉渣的古装剧片场…道具组是去垃圾场淘的布景吗？连个像样的龙套床铺都置办不起？导演是抠门鬼转世？”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唯一还算听使唤的眼球，像一台生锈的监控探头，试图从这地狱般的环境里获取更多线索，证明这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是现代皮鞋或运动鞋踩在瓷砖上的清脆，而是某种硬底、或许是草鞋或简陋布鞋，重重踩在泥土地面上发出的“噗嗒、噗嗒”的闷响。脚步声杂乱，不止一人。

紧接着，是几句模糊的交谈声。那语调！那音节！急促、陌生、带着一种奇异的、如同鸟鸣兽吼般的韵律感，完全跳脱了他认知中任何一种人类语言的范畴。

“叽里咕噜…呱啦…哈！”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耐烦的意味。

“呼哧…哒哒…唔哼…” 另一个声音低沉些，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

陆沉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努力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竖起耳朵，试图捕捉其中的逻辑或熟悉的词汇。但徒劳无功。每一个古怪的音调都清晰地钻进他的耳膜，却又像滑腻的泥鳅，怎么都抓不住一丝一毫的意义。这声音本身，就带着一种蛮荒、原始的质感，与他记忆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说…说的什么鸟语？！”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升起的荒谬感，巨大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脊椎。“群演口音这么野？现场收音师是聋的吗？还是…我他妈真的幻听了？脑震荡后遗症？” 他试图用自己熟悉的“现代逻辑”去解释，但心底深处那个最可怕的猜想，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他残存的理智。

不行！不能躺在这里！必须弄清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身体的剧痛。陆沉咬紧牙关，腮帮子绷出清晰的线条，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尝试着用唯一感觉还能稍微用点力的右臂，撑起沉重的上半身。这个在平时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像是要撼动一座大山。

“呃…嗯…” 肌肉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从肩膀、手臂、腰腹处传来，比刚才更加猛烈！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在他的筋骨之间搅动、切割。身体内部传来几声令人牙酸的、微弱的“咯啦”声，不知道是骨头在呻吟还是关节在错位。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额发，顺着鬓角流下，带来冰凉的触感，与体内灼烧般的疼痛形成诡异的对比。

眼前猛地一黑，无数扭曲的金色光斑疯狂闪烁，耳朵里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到刺穿耳膜的程度，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哼，终于冲破了紧咬的牙关，从喉咙深处挤了出来。刚撑起不到十厘米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失去所有支撑，重重地、毫无缓冲地砸回那张该死的硬板床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粗粝的草梗如同无数根钢针，狠狠刺进他后颈和背部的皮肤，带来尖锐而持续的刺痛，与体内翻江倒海的钝痛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完整的、名为“折磨”的画卷。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剧痛，如同坠入一个永无止境的痛苦轮回。

身体彻底散了架，连动一根小指头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陌生的、原始破败的环境，完全无法理解的、如同兽语般的交谈声，还有这足以让最强壮的人精神崩溃的、遍布全身的剧痛…所有的线索，所有的感官反馈，都在冰冷而残酷地指向一个他潜意识里拼命抗拒、却又无比清晰的结论——这绝不是片场！这绝不是梦！

“ICU呢？！我的呼吸机呢？！心电监护那该死的‘滴滴滴’声呢？！” 陆沉绝望地、茫然地瞪着头顶那根歪斜得仿佛随时会带着整片屋顶砸落下来的房梁木，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疼痛和足以颠覆三观的荒谬感中反复拉扯、沉浮。“浑身疼…真他妈像是被泥头车撞完又被压路机来回碾了七八遍…艹！” 现代社畜的灵魂在破败的躯壳里发出无声的咆哮，“老子不就是加个班吗？加到CPU…哦不，心脏过载烧了，死了也就死了…结果睁开眼就给我扔这鬼地方？连个新手村都不是，首接空投到地狱副本？！”

他感受着身下硬板的冰冷，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味，听着门外那依旧在叽里咕噜、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交谈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这穿越…开局就是他妈的地狱难度？！连个新手引导NPC都没有？！差评！负五星！我要投诉！！” 无声的呐喊在他混沌的脑海中回荡，最终只化作一口带着铁锈味的郁气，沉重地堵在胸口。黑暗再次如同潮水般温柔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试图将他重新拖回那片无意识的深渊。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

“妈的…好饿…好渴…好想…喝口…肥宅快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