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陆沉的耳膜,瞬间将他从记忆梳理的混沌中惊醒。一股源自这具身体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倏然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赵厉!**
这个名字,连同记忆碎片中那张阴鸷狰狞的脸,带着血腥和暴戾的气息,轰然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刺眼的光线从敞开的破门汹涌而入,像一把灼热的刀子,切割开陋室原本的昏暗。门口,那个高大健硕的身影背光而立,轮廓被门外浑浊的天光勾勒得如同山岳般充满压迫感。他堵死了唯一的出口,投下的巨大阴影,如同死神的斗篷,将草铺上动弹不得的陆沉完全笼罩。
陆沉被光线刺得眯起眼睛,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强忍着眩晕和剧痛,努力聚焦视线,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身形比记忆中碎片里的印象还要魁梧几分。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明显比陆沉身上这件好上不少的玄天宗外门制式灰布短打,紧绷的布料下隐隐能看到虬结的肌肉轮廓。一张脸算不得难看,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戾气、嘲弄和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嘴角习惯性地向上扯着,形成一个令人极度不适的、充满恶意的弧度。他双手抱胸,姿态随意又嚣张,仿佛踏足的不是别人的住处,而是自家的后花园。
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穿着灰布短打的跟班。一个尖嘴猴腮,眼神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子谄媚和狐假虎威的猥琐(瘦猴)。另一个则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眼神呆滞中带着凶狠(蛮牛)。这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赵厉身后,如同两尊凶神恶煞的门神,将狭小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啧,瞧瞧这鬼地方,猪圈都比这强!” 赵厉嫌恶地皱了皱鼻子,目光像扫垃圾一样扫过这间破败的陋室,最后如同黏腻的毒蛇,牢牢锁定在草铺上形容枯槁、浑身血污的陆沉身上。“味儿真他娘的冲!跟这废物身上的死人气一个德行!”
那充满侮辱性的语言,虽然依旧是陆沉听不懂的陌生音节,但结合记忆碎片和眼前这赤裸裸的恶意姿态,其含义如同烙印般清晰地烫在陆沉的意识里。恐惧的本能驱使着陆沉的身体想要蜷缩,想要后退,但每一寸肌肉的细微动作都牵扯着断裂的骨头和撕裂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只能僵硬地躺在原地,如同砧板上待宰的鱼,唯一能做的就是急促而沉重地喘息。
赵厉似乎很享受陆沉这副绝望无助的模样。他嗤笑一声,迈开步子,那双硬底布靴踩在坑洼不平的泥土地上,发出沉闷而压迫的“噗嗒、噗嗒”声,如同敲打在陆沉紧绷的神经上。他一步步走近,阴影随之移动,像不断收紧的绞索。
“怎么?哑巴了?还是真被打成死狗了?” 赵厉停在草铺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沉,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戏谑。“前天骨头不是挺硬的吗?为了你那几颗猪食一样的辟谷丹,还敢跟老子龇牙?” 他伸出脚,用那沾满泥土的硬底靴尖,极其侮辱性地、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陆沉露在薄被外、缠着脏污布条的小腿。
“呃!” 小腿骨上传来的剧痛让陆沉猛地一抽,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额头上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在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想怒吼,想一拳砸在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但身体如同被灌满了铅,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废物就是废物!” 看到陆沉的反应,赵厉脸上的恶意笑容更盛了,带着一种施虐般的。“挨顿揍就挺尸了?真他妈不经打!” 他俯下身,那张带着狞笑的脸凑到离陆沉只有半尺的距离,浓重的汗味和一股说不清的、如同野兽般的腥膻气息扑面而来,熏得陆沉几欲作呕。
“听着,废物!” 赵厉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渣,狠狠砸在陆沉脸上。“前天的账,还没算完!你欠厉哥我的,可不止那几颗猪食!”
他首起身,伸出三根手指,在陆沉眼前晃了晃,慢条斯理,如同在宣读判决:
“第一,你本该孝敬厉哥我的月例,一颗不少,连本带利,交出来!”
“第二,因为你他妈的不识抬举,害厉哥我动了手,伤了元气!这汤药费、精神损失费…嗯,算你十点贡献!不多吧?”
“第三,” 他猛地加重语气,眼神骤然变得阴狠,“你让厉哥我在这破地方多跑了两趟腿!这跑腿费,再加五颗辟谷丹!”
他每说一条,陆沉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这根本不是索债,这是赤裸裸的抢劫!是敲骨吸髓!原主那份微薄的月例(几颗劣质辟谷丹,几点象征性的贡献)连赵厉索要的零头都算不上!
“总共:十五颗辟谷丹,十点贡献!” 赵厉伸出手,摊开粗糙的手掌,掌心向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逼。“现在!立刻!给老子吐出来!”
“我…没…” 陆沉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两个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字。愤怒和屈辱在他胸腔里燃烧,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绝望。原主被打得濒死,哪里还有东西?他现在连动一下都困难,更别说拿出东西了!
“没?” 赵厉的眉毛瞬间竖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暴戾!“还敢说没?!” 他猛地踏前一步,那只刚刚踢过陆沉的脚,这一次毫不留情地、狠狠地踩在了陆沉唯一还算能动、试图撑起身体的右手上!
“咔嚓!” 一声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疑似指骨错位的声音响起!
“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陆沉的整条手臂!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爆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瞬间浸透了全身!
“废物!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厉脚下用力碾着,欣赏着陆沉因剧痛而扭曲的面容,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看来前天的教训还是太轻!今天老子就让你彻底长长记性!让你知道,在这丁字院,谁才是天!”
他身后的瘦猴和蛮牛也发出不怀好意的哄笑,如同鬣狗的嘶鸣。
“厉哥,跟这死狗废什么话!首接搜!搜不出来就再给他松松筋骨!” 瘦猴尖着嗓子叫道。
“就是!骨头硬?老子专治硬骨头!” 蛮牛捏着拳头,指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脸上横肉抖动,跃跃欲试。
赵厉狞笑着,脚下再次用力碾动!
“听见没?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东西!在哪?!” 他几乎是对着陆沉的耳朵在咆哮,唾沫星子都溅到了陆沉的脸上。
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陆沉的神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碎。绝望如同冰冷的沼泽,一点点将他淹没。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再死一次?还是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死在一个恶霸的脚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比赵厉踹门时更加沉闷、更加厚重、如同巨石落地的巨响,猛地从陆沉身后的方向传来!整个简陋的泥土地面似乎都跟着微微震动了一下!
一道高大得如同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股沉凝如山、又压抑着狂暴怒意的气息,猛地站了起来!如同一座沉寂的火山骤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