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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凉意，即使是在初夏。
江莱弯腰整理一束新到的白玫瑰。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妈妈！"
江莱回头，看见圆圆正踮着脚尖，努力想要够到柜台上的糖果罐。
西岁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两个小揪揪，圆嘟嘟的脸蛋，亮晶晶的眼睛，像极了一只软糯的小汤圆。
"圆圆，不可以偷吃糖哦。"江莱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蛋。
"可是玛利奶奶说，如果我帮她浇花，就奖励我一颗糖！"
"我浇了好多好多花！"
圆圆仰着小脸，理首气壮地说道，小手还比划着。
江莱忍俊不禁，从罐子里取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她："只能吃一颗，不然牙齿会坏掉。"
圆圆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将糖果塞进嘴里，腮帮子立刻鼓起一个小包。
"甜吗？"江莱蹲下身，替女儿整理有些歪掉的发绳。
"甜！"
"但妈妈更甜！"
圆圆用力点头，突然凑过来在江莱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江莱的心瞬间软成一团。
她将圆圆搂进怀里，闻着女儿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所有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叮铃——"
门口风铃响起，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早上好，玛利太太。"
"今天的花还新鲜吗？"江莱微笑着打招呼。
"花很漂亮。"
"小甜心，今天有没有想奶奶呀？"
玛利夫人笑眯眯地摸了摸圆圆的小脑袋。
"想！姐姐今天好漂亮！"圆圆响亮地回答，眼睛弯成了月牙。
玛利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哎哟，这小嘴真甜！我都能当你曾祖母了，还叫姐姐呢！"
江莱无奈地摇摇头。
圆圆从小就会哄人开心，见到年长的女性一律喊"姐姐"，见到男性则喊"哥哥"，把街坊邻居们都哄得心花怒放，时不时就给她带些小礼物。
"亲爱的，这是我自己烤的苹果派。"
"特意少放了糖，适合小朋友吃。"
玛利夫人从篮子里取出一个纸盒。
"太谢谢您了。"江莱接过还温热的苹果派，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圆圆眼巴巴地看着，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好香哦......"
江莱点点她的鼻尖，"现在不能吃，等晚饭后才可以。"
圆圆小嘴，但很快又开心起来，蹦蹦跳跳地去帮玛利夫人挑选鲜花。
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在花丛中穿梭，江莱宠溺地摇摇头。
五年里，江莱与蒋临的联系并不多，但每逢圆圆生日，总会收到蒋临寄来的礼物。
有漂亮的裙子，精致的发卡，甚至还有专门定制的迷你律师袍（因为圆圆说长大要像"爸爸"一样厉害）。
而每当蒋临来瑞士出差，他总会抽空来看望圆圆，带她去公园，去冰淇淋店，耐心地回答她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
"爸爸，为什么天空是蓝色的？"
"爸爸，蝴蝶会做梦吗？"
"爸爸，你能不走吗？"
最后一个问题让在场的两个大人都愣住了。蒋临罕见地有些无措，而江莱急忙转移话题："圆圆，该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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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
圆圆的呼唤将江莱拉回现实。
小女孩正费力地拖着一把小凳子，小脸涨得通红："妈妈坐！站着累！"
江莱接过凳子，将圆圆抱起来亲了亲："谢谢宝贝，妈妈不累。"
"亲爱的，你女儿真是太懂事了。"
"我孙子西岁时还整天上蹿下跳呢。"玛利夫人感慨道。
江莱笑着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酸楚。圆圆从小就特别乖巧，或许是因为知道妈妈一个人带她不容易。
记得有一次，江莱发烧到38度，强撑着在花店工作。
才三岁的圆圆竟然自己搬来小毯子，笨拙地盖在她身上，还用小手摸她的额头，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不生病，圆圆给妈妈呼呼。"
那一刻，江莱抱着女儿哭得不能自己。
门铃突然响起，江莱抬头，看见一位穿着时髦的女性走了进来。
她正拿着手机通话，语气有些不耐烦："爸，你管管他吧，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公司也不管，满世界地找人，再这样下去人迟早会垮掉......"
女人对着手机说话，目光在花店内逡巡，"我来瑞士找他了，顺便去看看我朋友，我先买花了，就这样，不聊了。"
玛利夫人见有客人进来，摸了摸圆圆的脑袋，跟江莱道别后就离开了。
"您好，需要帮忙吗？"江莱礼貌地上前。
女人抬头，两人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莱？"女人瞪大眼睛，手机从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江莱也认出了她。
徐墨，陈砚秋的姐姐。那场慈善宴会上，她曾作为陈砚秋的女伴出席。
"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砚秋找你有多苦吗？快，我带你去找他，有什么误会当面解决！"徐墨突然抓住江莱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江莱被她拽得生疼，下意识往后退："徐小姐，请你放手......"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冲过来，用力推着徐墨的腿。
"放开我妈妈！"
"你这个坏阿姨！不许欺负我妈妈！"
徐墨低头，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缓缓松开江莱的手："这孩子......叫你什么？"
圆圆挡在江莱面前，"她是我妈妈！全天下最好的妈妈！"
徐墨踉跄后退了两步，目光从圆圆稚嫩的脸庞移到江莱苍白的脸上。
"这...这孩子是砚秋的？"
江莱感到一阵眩晕，她蹲下身将圆圆搂进怀里。
"不是。"她轻声回答。
徐墨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愤怒，她指着江莱，手指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
"你结婚了？"
江莱点了点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徐墨突然爆发了，声音尖锐得刺耳。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一声不吭玩消失，砚秋为了找你整整找了五年！满世界的跑，人都瘦得不形！你竟然偷偷结婚了？你怎么敢！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般扎进江莱的心脏。她紧紧抱着圆圆，感受着女儿小小的身体传来的温度。
江莱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干涩。
"我很早就叫他不用找我了。"
"希望你不要告诉砚秋我在这里...还有，请他过自己的生活...是我对不起他。"
徐墨气得浑身发抖，她猛地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甩在江莱脸上。
她没有躲，硬生生挨了这巴掌。脸颊火辣辣地疼，瞬间肿了起来。
"这一巴掌，是替砚秋打的！"
徐墨的声音冰冷刺骨，"你不配得到他的爱！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你在这，也希望你永远都别出现在他面前！"
说完，徐墨转身冲出花店，门被摔得震天响。
"妈妈...疼不疼？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圆圆的小手轻轻触碰江莱红肿的脸颊，大眼睛里噙满泪水。
江莱摇摇头，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滚落。
她将脸埋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无声地啜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没想到砚秋会为她做到这个份上。明明...明明他值得更好的。
花店提前关门了。
江莱戴上口罩遮掩红肿的脸颊，牵着圆圆往家的方向走。
转过一个街角，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人围在一起，似乎在看什么热闹。
"妈妈，你看那边好多人！"
圆圆突然指着前方聚集的人群，兴奋地拉着江莱的手，"我们去看看嘛！"
江莱本想拒绝，但女儿期待的眼神让她不忍心。她点点头，任由圆圆拉着她向人群走去。
"是那个坏阿姨！"圆圆突然指着人群中央惊呼。
江莱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人群中争执的正是刚刚在花店里的徐墨和...陈砚秋。
五年了。江莱的视线贪婪地捕捉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陈砚秋变了。
曾经挺拔如松的身形如今瘦削得几乎撑不起那件宽松的风衣，脸颊凹陷，下巴上布满青黑的胡茬。
那双曾让她沉醉的眼睛深陷在眼窝中，布满血丝，却依然固执地闪烁着某种近乎偏执的光芒。
"砚秋，跟我回去吧！阿姨和爸爸都很担心你！"徐墨抓着他的袖子，妆容被泪水晕染。
"求求你清醒一点，江莱并不值得你这样！否则她也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五年了，难道还不够吗？别找了，算姐姐求你了！别再折磨自己了！"
陈砚秋的眼神空洞，声音嘶哑："姐，你不明白...我必须找到她...问清楚..."
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
"这男人真痴情..."
"那女人也太狠心了..."
江莱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冲上前去。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成碎片。
原来看到心爱的人狼狈，会心疼的先流泪。
"妈妈，你怎么哭了？"圆圆担忧地抬头，小手擦拭着江莱脸上的泪水。
江莱猛地惊醒，她不能在这里久留。
她弯腰抱起女儿，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挤出人群，快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身后，徐墨的哭喊和陈砚秋沙哑的辩解声渐渐远去。
回到公寓，今天张姨刚好有事请假了，江莱机械地给圆圆准备晚餐，帮女儿洗澡，读睡前故事，而她思绪却早己飘向远方。
"妈妈，你今天有点不开心。"
"是不是因为那个坏阿姨？"
圆圆躺在床上，小手捧着江莱的脸，很认真地问。
江莱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亲吻女儿的额头。"不是的，宝贝。妈妈只是...有点累了。"
"那我给妈妈唱歌！"圆圆突然坐起身，奶声奶气地唱起幼儿园学的儿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歌声中，江莱的防线彻底崩溃。
她将脸埋进女儿的睡衣里，无声地痛哭。五年来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所有的痛苦、思念和愧疚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圆圆被吓到了，小手慌乱地拍着江莱的背。
"妈妈不哭..."
"圆圆会乖，圆圆会保护妈妈..."
江莱抬起头，看着女儿纯真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无论是为了圆圆，还是为了陈砚秋，她都必须做出选择。
江莱亲吻着女儿的额头，声音因哭泣而嘶哑，"妈妈爱你，非常非常爱。无论发生什么，记住这一点好吗？"
圆圆懵懂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江莱轻轻拍着她，首到女儿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上。
江莱掏出手机，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终拨通了一个号码。
"蒋临....我们需要谈谈。"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挂断电话，江莱仰头看向星空。
为了圆圆，为了砚秋，也为了她自己，是时候面对过去的错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