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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书房里，台灯蒙着层灰扑扑的光晕，在墙上投出支离破碎的影子。
刘铭翘着二郎腿斜靠在皮椅上，军靴随意蹬着桌面，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簌簌落在赵章明副官的证词上。黄锦珩坐在对面，看着他把文件翻得哗啦作响，欲言又止。
突然，刘铭嗤笑一声，把烟头狠狠按进雕花烟灰缸，金属镇纸被他随手一甩，“砰”地砸在桌上：“开棺！必须开棺！”
他歪着脑袋，嘴角勾起抹狠戾的笑，“这群狗娘养的，脏水也敢往老子身上泼？当老子是泥捏的？”
黄锦珩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声道："可是......赵家那边必定会阻拦，外头的流言......"
"流言？"刘铭暴喝一声，猛地踹翻脚边的凳子，“我倒要看看，爷行的正坐得端，谁他妈敢议论？”
说着，他从墙上扯下配枪，漫不经心地转了个枪花，咔嗒一声上膛：“明天我亲自带人去赵家，谁敢挡道——”他故意拉长尾音，眼底闪过凶光，“别怪本督军不讲情面，子弹可不长眼！”
黄锦珩望着他眼底跳动的血丝，伸手抚过他紧绷的下颌。刘铭顺势咬住她的指尖，含糊道：“怕什么？有我在。”
他突然翻身把她抵在书桌上，鼻尖相触时呼吸灼热，“等查清真相，看我不把那些老东西的脸面都下了！”
青岛的夜雾像张潮湿的网，裹着咸涩海风漫进赵家大宅。
赵鸿玉斜倚在太师椅上，修长手指把玩着鎏金怀表，表盖开合的咔嗒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金?跪坐在蒲团上，素白旗袍下摆扫过青砖，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白幡上，随着呼吸微微晃动。
"起风了。"金?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望着灵堂门帘被掀起的一角，几缕火星从院外飘进来，落在供桌上的黄裱纸上。
赵鸿玉垂眸轻笑，指甲划过怀表镜面，映出他眼底跳动的暗芒。
金?起身去关窗，广袖不经意扫过烛台。火苗猛地窜起，点燃了垂落的白绸，火势顺着帷幔蜿蜒而上，如同一条贪婪的赤蛇。
"啊！"她捂住嘴后退，踉跄中打翻香炉，香灰撒在干燥的纸钱堆上，瞬间腾起滚滚浓烟。
赵鸿玉慢条斯理地起身，袖中铜打火机擦出的火星正巧落在窗棂的油渍处。
火焰"轰"地炸开，照亮他苍白脸上扭曲的快意。"快来人救火！"他扯开嗓子大喊，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却在转身时故意撞翻了墙角的煤油灯。
火势借着夜风席卷整个灵堂，金?跌坐在地，发丝散落在燃烧的纸钱中。她望着冲天火光，指尖无意识着旗袍上烧焦的痕迹，唇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赵章明的楠木棺材在烈焰中发出爆裂声，鎏金纹饰在高温下融化，像极了那个暴君生前流淌的鲜血。
当远处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时，金?突然扑进赵鸿玉怀里，肩膀剧烈颤抖。
"怎么办..."她哽咽着，指甲深深掐进对方后背，"火怎么会烧得这么快..."
而赵鸿玉环住她的手臂骤然收紧，望着火场的眼神如同凝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此时雪园深处的卧室静谧得只余床头座钟的滴答声。黄锦珩蜷缩在刘铭怀里，丝绸睡袍滑落肩头，刘铭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顶，将白日里的阴云都熨成了安宁。
突然，急促的砸门声惊破死寂。
"督军！赵家......赵家失火了！"门外卫兵的嘶吼带着焦急。
刘铭瞬间翻身坐起，睡衣纽扣崩开两颗。他抄起床头的配枪，枪管还带着体温："去备车！"
话音未落，黄锦珩己经披好外袍，指尖颤抖着系紧腰带——她看见刘铭眼底猩红的血丝，那是连日来追查真相留下的痕迹。
轿车在空荡的街道疾驰，轮胎碾过积水发出哗哗声响。远处赵家方向腾起的红光刺破夜幕，仿佛一只滴血的眼睛。黄锦珩攥着刘铭的手，感受到他掌心里暴起的青筋。
"一定是他们。"刘铭咬牙切齿，车窗玻璃映出他扭曲的倒影，"想毁尸灭迹，没那么容易！"
车刚停稳，热浪裹挟着焦糊味扑面而来。赵家别墅成了一片火海，飞檐上的螭吻在烈焰中扭曲成狰狞的形状，火星如红色暴雨簌簌坠落。梁木断裂的轰鸣混着人群的尖叫，当雕花门廊轰然坍塌时，漫天灰烬像雪片般扑在两人脸上。
"取水！给老子保住灵堂！"刘铭扯开军装领口，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他抓起水桶的动作惊飞了檐下栖着的夜枭，翅膀带起的火星溅在黄锦珩裙摆。
突然，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穿透火场："妹妹！......"金?浑身是灰地跪在瓦砾堆里，素色旗袍被烧出几个焦洞。
她踉跄着扑进黄锦珩怀里，："火从灵堂烧起来的，太可怕了......"温热的泪水滴在锁骨，可垂落的发丝间，黄锦珩瞥见堂姐勾起的嘴角，那抹冷笑比火场的风更冷。
黄锦珩环住金?的手臂发僵，余光看见赵鸿玉倚着石狮，苍白的脸上没有泪痕。他把玩着铜打火机的动作太过悠闲，金属反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极了点燃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
"轰隆——"赵章明的楠木棺材在烈焰中炸裂，鎏金纹饰化作铁水顺着棺椁流淌，宛如泣血的眼泪。刘铭的怒吼穿透噼啪作响的火势，他扯开衬衫第二颗纽扣，脖颈处的青筋随着喘息突突跳动。
火光映在他眼底，将那抹杀意烧得更旺。
当下人哭喊着"火势压不住了"时，黄锦珩感到怀中的金?轻轻颤抖。这次的颤抖与三日前在赵家堂屋如出一辙，却在指缝间泄露出截然不同的寒意。夜风卷起焦黑的挽联残片，那些精心策划的谎言，终究要在这场大火里烧作灰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