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勉强勾勒出堂屋家具的轮廓。炉火早己熄灭,寒气如同粘稠的液体,无声地渗透进每一寸空间,也渗透进苏夏、剧痛的嘴唇和指尖僵硬的关节里。溃烂的唇周涂抹着干结发黄的过期药膏,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火辣辣的感觉混合着刺痒,像无数烧红的针在皮肉里攒刺。但此刻,这肉体的痛苦被一种更强烈的、冰冷刺骨的焦虑死死压住。
我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老旧红漆木柜。柜门紧闭,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柜子里,藏着那个真正的、价值不菲的青花腌菜坛——奶奶和姑姑觊觎的目标。而就在我的脚边,姥姥白天收拾起来的那堆“赝品”碎片,被随意地拢在一个破簸箕里,像一堆被遗弃的垃圾。
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堆碎片中央——那个刻着“一九七八年 冬 李招娣 于 石河窑”的坛底圆环。奶奶和姑姑低语中的“一九七八”、“李招娣”、“白纸黑字”像魔咒一样在我脑中盘旋。
我伸出那只尚且能勉强活动、但动作笨拙迟缓的左手,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我极其小心地,避过锋利的瓷片边缘,捏住那个粗糙的陶质坛底,将它从碎片的包围中拿了出来。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我将它凑到那缕微弱的月光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内壁那行稚拙的刻字。手指的关节因用力而隐隐作痛,我强忍着,用拇指的指腹,一遍又一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力度,反复着刻痕的凹陷处。
“一九七八年 冬 李招娣 于 石河窑”
字迹深刻,带着岁月的包浆感。但在“一九七八”的“八”字最后一笔收尾处,当我的指腹用尽全力、以一种近乎刮擦的力度反复按压时,一种极其细微的异样感传递了过来!
那里的陶胎触感,似乎比其他刻痕深处更加……光滑?甚至……有一点微不可察的、下凹的弧度?像是原本刻了别的什么,后来被硬生生磨掉、修改过!
我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我猛地将坛底凑得更近,几乎贴到眼前,的眼睛努力聚焦。在月光最清晰的那一束光柱下,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八”字的收笔处。
果然!
在那道深刻划痕的边缘,极其隐蔽地,残留着几道非常浅淡、几乎与陶胎融为一体的、方向完全不同的……旧划痕的断点!它们被后来刻下的“八”字笔画粗暴地覆盖、截断!这些断点的走向,隐约勾勒出的,似乎是一个……“五”字的收尾部分?!
一九七五?!
这个坛底最初刻的,可能是“一九七五年”?!
这个发现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我的手一抖,坛底差点脱手!姥姥的名字,姥姥的年代,却刻在了一个年份被篡改过的坛底上!这个“赝品”坛子,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谎言!它被刻意做旧,被篡改了年份,被用来冒充“太姥姥传家宝”!
姥姥为什么要伪造一个传家宝?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掩盖那个真坛子的存在?奶奶姑姑口中的“白纸黑字”,是否就与这个伪造的年份、与那个真正的坛子有关?
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寒意,让我嘴唇的溃烂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冰针在同时扎刺!
“不……不能……不是我的……抵债……抵债啊……” 一阵模糊、惊恐、带着哭腔的梦呓,如同游魂的低泣,从里屋姥姥睡觉的炕上幽幽传来,瞬间撕裂了堂屋死一般的寂静!
我浑身一激灵,手里的坛底“哐当”一声掉在簸箕里,幸好被碎片垫着没有摔坏。我猛地捂住嘴,强忍住溃烂伤口被牵动的剧痛,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抵债?!
姥姥在梦里喊“抵债”?!
我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鬼使神差地、踮着脚尖,无声地挪到里屋的门帘边。门帘是旧床单改的,破了好几个洞。我屏住呼吸,凑近一个稍大的破洞,向里窥视。
昏暗的光线下,姥姥侧躺在炕上,盖着厚厚的旧棉被,身体却不安地扭动着,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枯瘦的手死死抓着被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干瘪的嘴唇翕动着,断断续续地吐出破碎的、充满恐惧的字眼:
“……别……别拿走……那是我爹……留给我……最后……”
“……文书……烧了……都烧了……死无对证……”
“……假的……是假的……你们逼我的……”
“……真的……真的在柜……柜……不能动……动了要遭报应的……”
“……石河窑……石河窑的工钱……都抵了……都抵了啊……”
声音时而模糊,时而尖利,充满了巨大的痛苦、恐惧和无助,与白天那个强势、唠叨的姥姥判若两人!尤其是“抵债”、“文书”、“假的”、“真的在柜”、“石河窑的工钱”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耳膜上!
石河窑!坛底刻着的那个地方!
文书?抵债?真假坛子?
姥姥的梦呓,几乎印证了我所有的猜测!这个假坛子,牵扯着一桩陈年的债务!而那个真坛子,是姥姥拼死也要守护的东西!是“抵债”后仅存的、或者说是用来“抵债”却被她藏起来的真正宝贝?奶奶姑姑手里的“白纸黑字”,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份被姥姥念叨着“烧了”的抵债文书?或者……是别的证据?
我感到一阵眩晕,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我看着姥姥在梦魇中痛苦挣扎的脸,再想到明天即将上门、虎视眈眈的奶奶和姑姑,一股巨大的紧迫感和保护欲油然而生。她必须知道真相!必须保护那个真坛子!那是姥姥的命根子,也可能是这个家最后的、未被发现的希望!
我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箭,再次死死钉在了堂屋角落里那个沉默的、上了锁的红漆木柜上!
堂屋冰冷刺骨,我却感觉不到寒意,只有一种近乎沸腾的焦灼在血管里奔涌。嘴唇的溃烂处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姥姥在里屋的梦呓渐渐低下去,变成了痛苦的呻吟,仿佛在梦中与无形的债主进行着绝望的搏斗。
不能再等了!奶奶姑姑明天就会来!我的目光扫过整个堂屋,最终落在了姥爷常坐的那个小板凳旁——那里靠墙放着一个破旧的、落满灰尘的工具袋。姥爷是个沉默的木匠,工具袋里总有些零碎。
我像一只潜行的猫,无声地挪过去,强忍着手指关节的僵硬和刺痛,拉开工具袋粗糙的拉链。里面是几根生锈的铁钉、几段磨秃了的砂纸、几颗大小不一的螺丝……在最底下,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细长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剥开油纸。月光下,一截打磨得异常光滑、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细长钢条显露出来!它一头被巧妙地磨成了极其尖锐的锥状,另一头则带着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弯钩。这不是普通的铁条,这是一根……特制的、用来探索开锁的撬片!显然是姥爷年轻时不知从哪里弄来或者自制的玩意儿,早己被遗忘在工具袋的角落。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捏紧了那根冰冷、沉甸甸的撬片,尖锐的锥头刺痛了我的掌心。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我心中疯长!
我拿着撬片,重新回到红漆木柜前。那把锈迹斑斑的铜锁,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守卫秘密的恶魔之眼。我深吸一口气,将尖锐的锥头对准了锁孔下方一个极其细微的缝隙——那是锁舌与锁扣之间的微小间隙。我回忆着不知从哪里看来的、模糊的开锁原理,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极其笨拙、却用尽全力地捏住撬片尾部,将全身的力气和意志都灌注在那一点尖锐上!
撬片冰冷坚硬,我的手指却僵硬麻木,几乎无法精确控制力道和角度。尖锐的锥头在锁孔缝隙处徒劳地滑动、刮擦,发出极其轻微却刺耳的“吱吱”声,在寂静的堂屋里如同惊雷!每一次刮擦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惊醒里屋的姥姥。
汗水混合着唇边渗出的脓液,流进我的脖颈,冰冷粘腻。嘴唇的麻木感被剧烈的紧张感取代,溃烂处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锁舌纹丝不动!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吞噬我。
“咔哒……”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机械弹动声响起!
锁舌松动了!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我强忍着狂喜,更加小心地用撬片尾端那个微小的弯钩,探入锁孔,轻轻勾住锁舌,用尽全身的意志和残存的手劲,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后拉动……
“嘎吱……” 生涩的摩擦声。
“咔!”
一声清晰的、锁舌彻底脱离锁扣的脆响!
锁,开了!
我如同虚脱般,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握着撬片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我顾不上指尖的剧痛和嘴唇的灼烧,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拉开了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绝着两个世界的柜门!
一股混合着樟脑、陈年木料和淡淡尘土的气味扑面而来。柜子里很暗,只有门外透进的微光勉强照亮。上层抽屉里,是姥姥存放的一些旧衣物和杂物。我的目标是下层。
我屏住呼吸,弯下腰,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摸索着拉开了下层那个更大、更深的抽屉。抽屉有些沉重,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抽屉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白天我惊鸿一瞥的那个青花腌菜坛!它被几块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旧棉布小心地包裹着,只露出了上半部分。
在微弱的月光下,这个坛子的真容彻底展现在我眼前!
釉色是真正的、温润如玉的天青色,如同雨后的晴空,清澈透亮,带着岁月的柔和光泽。上面描绘的缠枝莲纹繁复而精美,线条流畅灵动,莲瓣舒展,荷叶翻卷,透着一股鲜活的生命力,绝非那个赝品粗糙的笔触可比。胎骨厚重细腻,触手温润冰凉,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历史感。坛口边缘有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窑裂细纹,非但不是瑕疵,反而更添古拙韵味。这才是真正的、有年份的老物件!价值远非奶奶讹诈的几千块可比!
我的心被这温润的宝光攫住,一时忘记了呼吸。我小心翼翼地将坛子从旧棉布中完全取出。坛子比我想象的要重。就在我将坛子抱起,准备仔细端详底部是否有更多线索时,坛子底部边缘,一个用极细的墨线勾勒的、小小的印记,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个双环相套的标记,环内似乎还有两个极其古拙的小字。我凑近了看,借着月光仔细辨认——
> **“双生”**
双生窑?
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这独特的标记,显然代表着这个坛子的出处。
正当我试图将这个印记和姥姥梦呓中的“石河窑”联系起来时,坛子在我手中微微倾斜了一下。坛子里似乎不是空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随着倾斜发出了极其轻微的、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坛子里有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紧!我小心翼翼地将坛子翻转过来,坛口朝下。果然,一卷用褪色的红绳捆扎着的、泛黄的旧纸卷,从坛口滑落出来,“啪嗒”一声轻响,掉在了柜子底板上!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我放下坛子,用颤抖的手捡起那卷纸。纸卷很旧,边缘己经磨损起毛,纸张泛黄发脆,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我强忍着激动,用笨拙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解开那己经失去韧性的红绳。
纸卷展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同样泛黄、印着模糊红色抬头的旧式信纸。抬头是:**“石河窑厂结算凭据”**。
下面是用毛笔竖排书写的、工整却带着风霜的字迹:
> **“今收到 李招娣(女) 交来**
> **青花缠枝莲纹大坛 壹件(双生窑款)**
> **抵充其父 李石根 所欠**
> **民国三十七年至三十八年 工钱及药费**
> **共计: 大洋 贰拾叁圆整**
> **立此为据,两清。**
> **石河窑厂管事 赵德贵 (印)**
> **中华民国三十八年 腊月 初七”**
民国三十八年?一九西九年!大洋二十三块!
姥姥的父亲李石根,欠了石河窑厂的工钱和药费,用这个真正的“双生窑”青花坛抵了债!这份凭据,就是当年那份抵债文书!
我拿着文书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原来姥姥梦呓中的“抵债”、“文书”、“石河窑的工钱”是真的!这个真坛子,根本不是姥姥家的传家宝,而是当年她父亲用来抵债的抵押物!它本该属于窑厂!
那姥姥是怎么把它拿回来的?为什么又要伪造一个刻着自己名字和年份的假坛子冒充传家宝?奶奶姑姑手里的“白纸黑字”又是什么?
巨大的疑问如同乱麻。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文书下方,光是赵德贵的签名和那个模糊的红色印章。就在印章的旁边,文书的最下方空白处,还有一行用截然不同的、更加潦草随意的钢笔字迹添加上去的备注:
> **“注:此据所列青花坛,己于一九五零年三月,由李招娣以现大洋伍圆赎回。赎回凭条遗失,特此备注。 经手人:刘福”**
赎回?!姥姥在第二年,用五块大洋把它赎回来了?!
那这个坛子,现在就是姥姥的!名正言顺!
我的心头瞬间涌起一股巨大的释然和希望!只要找到这个经手人“刘福”,或者证明这条备注的真实性,就能证明坛子的归属!奶奶姑姑的讹诈就不攻自破!
然而,就在我因为这意外的发现而心神激荡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文书背面。在泛黄纸张的背面,靠近边缘的地方,似乎还有几行极其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铅笔字迹,像是匆忙写下的笔记。
我将文书凑到月光下,眯起疼痛的眼睛,努力辨认那些模糊的、仿佛随时会消失的铅笔字:
> **“……赵管事死得蹊跷……大火……坛子……刘福说……有人问过……要买……”**
> **“……不敢留……假刻一个……藏好真的……”**
> **“……那家人……姓苏……盯上了……”**
姓苏?!盯上了?!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一股比堂屋寒气更刺骨的冰冷,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
赵管事死得蹊跷?大火?有人要买这个坛子?姥姥因此不敢留,才伪造了假坛子掩人耳目?而盯上坛子的那家人……姓苏?!
奶奶?!姑姑?!甚至……苏家?!
这个坛子背后,难道还牵扯着一桩陈年的命案?一场大火?而苏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奶奶姑姑现在拿着所谓的“白纸黑字”上门,难道不仅仅是讹诈,更是……为了掩盖什么?
“哐当!”
一声突如其来的、极其响亮的金属撞击声,猛地从院门外传来!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狠狠砸在了铁皮院门上!
紧接着,一个尖利刻薄、带着毫不掩饰恶意的女声穿透寒冷的夜色,清晰地传了进来:
“李招娣!开门!我知道你没睡!别装死!今天这事儿必须说清楚!”
是奶奶的声音!她们来了?!现在?!深更半夜?!
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文书和坛底差点脱手!我手忙脚乱地将那张泛黄的抵债文书胡乱卷起塞回真坛子里,再小心翼翼地将真坛子用旧棉布重新包好放回抽屉。我刚想把那个刻着篡改年份的假坛底也塞回去——
“砰!砰!砰!” 更猛烈的拍门声响起,伴随着姑姑不耐烦的帮腔:“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砸了!”
来不及了!
我慌不择路,一把抓起那个假坛底,也来不及放回簸箕,顺手就塞进了自己宽大的、沾着脓液和药膏的棉袄口袋里!然后我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那沉重的抽屉推回去!抽屉却因为老旧而卡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谁?!谁在外面?!” 里屋传来姥姥惊怒交加的喝问,显然是被拍门声惊醒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我用肩膀死命顶住抽屉,终于将它“哐当”一声推回原位的同时——
“噗——!”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音从院墙外传来!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刺鼻的……煤油混合着什么东西烧焦的气味,顺着门缝和窗户缝隙,猛地钻了进来!
我猛地扭头看向窗户!
只见靠近院墙的那扇蒙尘的小窗外,一股橘红色的、跳跃的火光,正透过模糊的玻璃,映照进来!火光明亮,瞬间将堂屋的墙壁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跃动的血色!
火!
有人在外面放火?!
“啊——!着火啦!来人啊!着火啦!” 姥姥惊恐凄厉的尖叫,瞬间划破了死寂的冬夜!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猛地扑到窗边,透过模糊的玻璃向外看去——
院墙根下,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杂物正猛烈地燃烧着!熊熊火焰蹿起半人高,贪婪地舔舐着冰冷潮湿的墙面和那扇摇摇欲坠的破木门!浓烟滚滚升腾!
而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两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奶奶和姑姑,正站在不远处院墙的阴影里!她们的脸被跳跃的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奶奶的嘴角,似乎正挂着一丝冰冷、恶毒而得意的笑容!姑姑的手里,好像还拿着一个空了的、深色的玻璃瓶!
火光!浓烟!姥姥的尖叫!奶奶姑姑阴影里的冷笑!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们不是来要坛子的……她们是来……灭口的?!为了掩盖那个坛子背后可能存在的……陈年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