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流民营地渐渐安静下来。远处张猛一伙人的篝火旁传来粗犷的笑声和酒碗碰撞的脆响,肉香随风飘来,引得几个孩子不住地咽口水。柳明尘蹲在陈老丈草棚后的阴影里,借着月光摆弄几根柔韧的藤条。
"柳先生..."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柳明尘回头,看见阿树带着三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那里。除了阿枝和阿叶,还有个扎着枯草般黄辫子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眼睛大得几乎占了半张脸。
"这是小荷,"阿树小声介绍,"她...她也想学抓兔子。"
小荷怯生生地往前挪了半步,脏兮兮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柳明尘注意到她右腿有些跛,裤管下露出一道狰狞的伤疤。
"你爹娘呢?"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小荷低下头,声音几乎听不见:"楚兵来了...爹爹挡在门口...娘亲把我塞进灶膛..."
月光下,柳明尘看见两颗大大的泪珠砸在女孩开裂的草鞋上。他喉咙发紧,赶紧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来,我教你们编陷阱。"
五个小脑袋立刻凑了过来。柳明尘将藤条弯成环形,手指灵活地穿梭缠绕——这是他在大学野外生存课上学到的技能,没想到会在这乱世派上用场。
"看,这样交叉...对,阿枝真聪明...不对阿叶,这根要从下面穿过去..."
孩子们学得极快,尤其是小荷。她粗糙的小手出奇地灵巧,很快就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绳套。月光照在她专注的小脸上,竟透出几分生气。
"明天把这些陷阱下在林子东边,"柳明尘压低声音,"我观察过,野兔喜欢走那条小路。"
阿树眼睛亮了起来:"真的能抓到吗?"
"不一定,"柳明尘实话实说,"但总比干等着强。"他没说后半句——也比偷抢或乞讨强。
小荷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颗干瘪的野山楂,表皮己经皱皱巴巴,却保存得很干净。
"给...给魏先生..."她声音细得像风中的蛛丝。
柳明尘浑身一震:"你叫我什么?"
"魏...魏先生..."小荷慌乱地低下头,"昨晚您说梦话...我听见您说自己姓魏..."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柳明尘下意识摸向胸前的玉佩,那里藏着他最大的秘密。月光下,西个孩子仰着脸看他,眼中是全然的信任,没有一丝怀疑。
"我..."他嗓子发干,"我的确姓魏。但在这里,你们还是叫我柳先生,好吗?"
孩子们乖巧地点头。小荷固执地举着野山楂:"您吃..."
柳明尘拈起一颗放进嘴里。果子早己失去水分,酸涩中带着一丝微甜,像极了这个绝望世界里偶然闪现的温情。
"谢谢。"他揉了揉小荷枯黄的头发,女孩竟像小猫般蹭了蹭他的掌心。
夜风渐凉,五个小小的身影围着柳明尘,专注地编织着希望。藤条在他们手中穿梭,渐渐成形的不只是捕兔的陷阱,更是某种比生存更珍贵的东西。
远处张猛的篝火渐渐暗了下去,营地陷入沉睡。而在这僻静的角落,一点星火正在孩子们眼中悄然燃起——那是久违的,名为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