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脏了，别吃!

炎热的夏天己过，凉爽惬意的秋天悄至。一向好眠的江亿南，昨天晚上却烦躁得一夜无眠。

肚子欢乐的跳动，引发馋虫，江亿南干脆起身出门吃早餐。

快节奏的时代里，与大部分打工牛马们习惯晚睡掐点起床不一样，来北城的三年里，江亿南习惯每天早早起床，沿着公园慢跑或慢走两圈，在长椅静坐十五分钟，然后花半个小时，慢慢品尝早餐，开启一天的烟火气。

同事江以安时常吐槽江亿南的生物钟过得和爷爷奶奶一般，没有半分年轻人的朝气，经常约她去酒吧，十回，江亿南偶尔会答应一回，还掐着点，十点离场。

张师傅早餐店大排长龙。

江亿南有点惊讶，张师傅早餐生意确实很好，但平时都是打包带走的居多，速度很快，基本不会排这么长的队伍，她默默排在队尾，拿出手机看日期。

9月29日，7：35。

难怪今天人这么多，国庆要到了，打工人放假前一天总是尤为激动，她提前休了年假，五天没去公司，都忘了时间，也不知道那件事怎么样了?希望有个好结果，纵然只关他几天也行！他应该得到法律的惩戒，尽管他是上司。

“脏的，别吃！”

江亿南刚坐下便听到一声吼，循声望去，事情明了，上一个顾客吃剩的，桌子老板还没来得及收拾，一红衣女子，顾着替小的收拾洒在身上的粥，一眼没看，大儿子抓起隔壁桌剩下的小笼包，就往嘴里放。

单身妈妈脾气一下子爆发，怒吼儿子，“脏的，别吃！”随即一个箭步过来，打落他手里的，骂骂咧咧的拽着儿子回桌子上。

“自己桌子上的不吃，就爱吃剩下的，是吧！你就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给我吃，我看你能吃多少。”红衣女子把桌子的几碟全都扒拉到大儿子面前，十分生气。

“奶奶说不能浪费！”小孩子不服气回怼。

“就知道，你不许学她，天天教的什么东西，那是别人吃剩下的，多脏啊！不能吃，小心吃坏肚子！”

小男孩被妈妈的怒吼声吓哭了，抽噎着埋她怀里。

红衣女子见自己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十分心疼，拍打着后背，低声询问道：“妈妈刚刚跟你说的，你听到没？”

“听到了，别人…吃…剩下，脏的，不能吃！脏的，不能吃！”

“乖！”

江亿南透过雾气，愣愣的看着他们母子，脑子里不断循环着:“脏的，别吃！别人吃剩下的，脏的，不能吃！”

是啊，脏的，不能吃！

脏的，不能吃！

可是啊，她曾经吃了三个月！

别人吃剩下的！

“…………”

2013年，叶落惊秋，开学才三天，就读于高一的江亿南被家里一个电话叫回。

江亿南上高中的兴奋劲还没过，她一路上哼着小曲，开开心心的回家，到家却发现氛围不太对，瘫倒的电动车、凌乱的桌椅、破碎的杯子，满地狼藉……

若有若无的哭吟声从蚊帐里发出，她快步走近，陈珠闭着眼侧躺着身子，湿哒哒的头发，额头上的血迹一一暴露在江亿南眼前。

“妈，你又跟爸打架了？”

闻言，陈珠睁开眼，看到来人，再也忍不住哀嚎起来：“那个杀千刀的，偷我钱，输光了，都没了，一妹的彩礼钱都没了！我的命呦，咋这么苦，杀千刀的混蛋！”

“妈，别哭了，哭多了伤身，钱我们再赚，爸在哪，我找他回来。”

“被我赶出去了，不回来最好，就知道喝酒赌钱。”

晚饭后，除了出嫁怀孕中的大姐江一妹，其余西人凑齐开会。

江彬扑腾一下，双膝跪地，拽着陈珠的手，哭着祈求：“老婆，原谅我，我是被那帮龟孙子下套的，趁我醉酒，几人合伙骗我，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啪——

陈珠一巴掌打了过去，“家里现在没钱了，都被你赌光了，以后该怎么活啊！”

“我会改的，我好好挣钱，我挣钱给你买首饰，买衣服，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我不是人我没本事，让你受累了，你打我吧。”江彬拉着陈珠的手往自己脸上拍。

“不打了，不打了，你下次别赌了。”说完，两个人抱着一起哭。

江亿南无语的看着他们两个，抬头看了眼打游戏打得正欢的江家宝，无语的叹了口气，从小到大，这戏码看多了，一个保证没有下回，一个开心的吃‘大饼’。

“二妹啊，你那里还有多少钱？家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学费住宿费交完就只有三百多了。”江亿南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来，从中抽出两张一百递了过去。

一个不小心，手里的钱都被抢了。

江亿南皱眉：“妈，你干嘛，给你两百先用着，我明天回学校的还得吃饭呢！”

“二妹啊，咱们不去读书了，妈托张婶给你找了个大厂，手脚麻利点，一个月西五千呢！ 做两三年活，妈给你攒一点嫁妆，找一个好人家嫁过去！”

江亿南闻言，天塌了，怒叫：“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那反正我们没钱供你读书了，我这就给你们老师打电话。”

掏出的手机，被江亿南上前一步打落。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脸上，江亿南瞪着陈珠，“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我也绝不退学。”

“你这是想逼死我啊，你这个白眼狼，不孝子。”

江彬:“二妹，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明天起，你就去上班。”

江家宝:“姐，你就去上班呗，你不上班，妈都没钱给我买新手机了。”

江亿南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三个，捏着拳头，“好，好，好，原来你们都商量好了。”

“二妹，你别怪妈，妈不是没法子吗？”

“你们等下吵，妈，给我五十块钱，我没话费了。”江家宝打断他们。

“你话费不是上个星期才冲吗？怎么又要。”陈珠嘴里虽然抱怨着，手上却十分麻利的从兜里掏钱。

江亿南见状，一把抢过，撒腿就跑。

“我的钱，不许跑！”

江亿南不顾他们三个在后面追，撒丫子一首跑。

眼见追不上，陈珠开始坐广场上撒泼，“我命好苦啊，养了个白眼狼，偷我钱！”

江亿南半路被村长拦住，带着往人群中走来，刚靠近就听到陈珠说她偷钱。

被打的时候，她没哭，这下是真绷不住了，谁家当妈的，大庭广众之下说自己女儿是小偷。

“我拿的是我的钱。偷？我是你亲生的吗？”江亿南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吼。

“我说陈珠，你也太不像话了，亿南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多好的孩子啊！说你偷钱我相信，亿南不可能。”围观的陈婆婆看着这闹剧，忍不住出声。

就是，就是……

围观的人也纷纷应和。

“安静，安静。江彬，你说一下，这是怎么了。”村长稳定人群。

“我……我……”

“他羞得说不出口，我知道，我来说。”

江亿南抬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他们邻居，江河，大概刚刚是听到了。

“江彬赌钱，把家里和一妹的彩礼钱都偷出去赌了，全部赌光光，现在夫妻俩让亿南退学打工。”

村长怒其不争:“江彬啊，你干的什么事啊？想要家破人亡吗？好好的日子不过。”

江彬看周围人一脸鄙夷的看他，十分憋屈，一下子就破防了，“我没有输那么多，那婆娘钱藏得紧，我没全拿，是这婆娘后悔让二妹继续读书了，想让她退学。”

陈珠看江彬扯到她身上，眼睛一转，无声哀嚎:“没剩多少钱了，家宝一学期几千块钱学费呢，我只能供得起一个孩子啊！造孽啊，是我没用，是我穷。”

江亿南听着她的话，觉得很可笑“我不用你们的钱，我放假的时候自己赚。”

陈珠一听，瞪着江亿南，“你赚的就不是家里的钱吗？我养你这么大，我容易吗？”

村长:“亿南想读书，就让她继续读，陈珠，你别在这撒泼了，赶紧起来，像什么样！”

陈珠：“反正我没钱给她读，我不管。”

江亿南祈求:“我以后还你，行吗？”

“不行！”

“哟，陈珠，你这一辈子，就这个女儿能让你光荣一下，压我一头，这样看，也快给自己作没咯！”许三娘跟陈珠一起长大的，向来看不起她的作风，头发长，见识短的家伙，一辈子只盯眼前三分力。

“鼠目寸光！”

“许三娘，我家的事与你何干？”陈珠看到许三娘，战斗力飙升，立马站起来。

“我就管，亿南啊，你妈不供你读书，许姨供！”

“我呸！谁说我供不起了，我二妹继续读，读到大学。”话音未落，就拉着江亿南回家去。

回到家，陈珠又后悔了，嘴里骂许三娘多管闲事，又瞪了瞪江亿南，从江亿南兜里掏出钱，数了数，把六十块钱零钱拿了出来，“想读，行啊，一个月生活费60！”

“妈！”

“爱读不读！”

60，一个月，怎么过？江亿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