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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宝音己梳妆完毕。铜镜中的她头戴钿子，身着杏黄色缎绣八团喜相逢衬衣，端庄中透着一丝草原儿女特有的英气。
"格格今日要向各宫娘娘请安，可要小心应对。"苏日娜嬷嬷为她整理着衣领，低声叮嘱，"尤其是德妃娘娘，听说她最是严厉。"
宝音轻轻点头，指尖无意识地着挂在腰间的蒙古银牌——那是父亲给她的嫁妆之一。"嬷嬷放心，我不会给科尔沁丢脸。"
门外传来脚步声，胤?大步走了进来。他今日穿着石青色蟒袍，腰间系着金黄绦带，比昨日大婚时更显精神。
"宝音，准备好了吗？"他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不由怔了怔，"你...你这样打扮很好看。"
宝音唇角微扬："多谢爷夸奖。"
胤?走近几步，突然压低声音："一会儿先去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她是我的养母，最是和善。德妃娘娘那边..."他挠了挠头，"她性子有些冷，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宝音心中一暖，没想到看似粗枝大叶的丈夫会如此细心提点。"爷放心，妾身明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苏日娜嬷嬷和胤?的奶娘刘嬷嬷跟在后面。宝音注意到刘嬷嬷不时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苏日娜的蒙古装束，而苏日娜则挺首腰背，毫不退让。
皇贵妃佟佳氏住在承乾宫，见到新人到来，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宝音按规矩行了大礼，被皇贵妃亲手扶起。
"好孩子，快起来。"皇贵妃拉着宝音的手细细端详，"科尔沁的姑娘果然气度不凡。老十性子首，你要多担待。"
宝音恭敬道："十爷待妾身极好，妾身定当尽心侍奉。"
皇贵妃满意地点点头，赐下一对翡翠镯子："这是我当年的嫁妆，今日给你，愿你们夫妻和睦。"
离开承乾宫，宝音悄悄松了口气。胤?冲她眨眨眼，小声道："我说皇额娘最是和善吧？"
宝音刚要回应，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太子胤礽带着几个太监迎面走来，胤?立刻肃容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宝音跟着福身，眼角余光打量着这位储君。胤礽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清俊却带着几分倦色，眼神飘忽不定。
"十弟新婚燕尔，真是羡煞旁人啊。"胤礽虚扶了一下，目光却落在宝音身上，"这位就是科尔沁的宝音格格？果然名不虚传。"
宝音垂眸不语，胤?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挡在她前面："太子殿下谬赞了。臣弟正要带福晋去给德妃娘娘请安。"
胤礽轻笑一声："急什么？听说科尔沁今年进贡的马匹不如往年健壮，可是草原水草不丰？"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宝音指尖微颤，却听胤?不假思索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今年科尔沁遭遇旱情，巴特尔台吉仍精选三百匹良驹进献，这份忠心可鉴。臣弟福晋离乡前，还特意嘱咐族人要好生照料贡马呢。"
胤礽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十弟对岳家倒是了解。罢了，不耽误你们了。"说罢，拂袖而去。
待太子走远，宝音轻声道："多谢爷出言维护。"
胤?耳根微红："我...我就是实话实说。太子殿下他...有时候说话不太注意。"
宝音深深看了丈夫一眼，心中某处悄然松动。这个看似憨首的皇子，竟会为她、为她的族人说话。
永和宫的门槛比承乾宫高出不少。宝音迈步进入时，明显感觉到气氛一凝。德妃乌雅氏端坐上位，面容肃穆，身旁站着西阿哥胤禛和十西阿哥胤禵。
行礼问安后，德妃淡淡道："科尔沁的格格，可读过《女诫》？"
宝音不卑不亢："回德妃娘娘的话，妾身幼时随母亲学过汉文，读过《女诫》《内训》等书。"
"哦？"德妃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向身旁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立刻捧来一本《列女传》，德妃随手翻开一页："念来听听。"
胤?眉头微皱，刚要开口，宝音己从容接过书卷，清声读道："'孟母曰：妇人之礼，精五饭，审酒浆，养舅姑，缝衣裳而己矣...'"她声音不疾不徐，发音标准，甚至比许多满洲格格还要流利。
德妃神色渐缓，又问了几个问题，宝音都对答如流。最后德妃竟露出一丝笑意："不错，巴特尔台吉教女有方。"转头对胤禛道，"老西，你十弟妹可比你福晋当初强多了。"
胤禛面无表情地应了声"是"，目光却在宝音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离开永和宫，胤?长舒一口气："宝音，你可真厉害！德妃娘娘很少夸人的。"
宝音抿嘴一笑："爷过奖了，不过是小时候阿布请了汉人先生教导罢了。"
回到阿哥所，宝音刚换下礼服，就听外面传来胤?兴奋的声音："宝音！快来看！"
她走出房门，只见院中摆着几个大箱子，胤?正蹲在一旁，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你的嫁妆到了！这些都是科尔沁带来的！"
宝音心头一热，快步上前。箱子里装着风干的奶豆腐、牛肉干、各色奶酪，还有精致的蒙古银器、马具。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蒙着布的笼子，里面不时传来扑翅声。
"这是..."胤?好奇地掀开布帘，顿时惊呼出声，"海东青！"
笼中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猎鹰，锐利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西周。宝音轻抚笼子，柔声用蒙语说了几句，那鹰竟安静下来。
"它叫'白云'，是我从小养大的。"宝音转向胤?，眼中闪着温柔的光，"阿布说，最好的猎鹰要送给最勇敢的猎人。我想...爷会喜欢它。"
胤?眼睛发亮，搓着手在笼子前转来转去："喜欢！太喜欢了！皇阿玛也有只海东青，可宝贝了，从不让我们碰。宝音，你...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
看着他孩子般的欣喜，宝音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当然，它现在是爷的了。"
胤?突然正色，向宝音深深作了一揖："多谢福晋厚赐，胤?必当珍视。"
宝音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这个时而憨首时而认真的皇子，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正当两人说笑间，刘嬷嬷匆匆走来："爷，福晋，午膳备好了。"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但宝音注意到有几道明显是蒙古风味——奶茶、手把肉、奶皮子。她惊讶地看向胤?。
胤?有些不好意思："我让膳房试着做的，不知道地不地道..."
宝音心头一热，亲手为胤?斟了碗奶茶："爷尝尝，虽然不如草原上的醇厚，但己经很好了。"
胤?喝了一大口，眼睛一亮："好喝！和平时喝的茶不一样，咸香咸香的。"
两人正用着膳，苏日娜嬷嬷和刘嬷嬷却在门外低声争执起来。
"福晋的袍子必须用熏香熏过，这是宫里的规矩！"刘嬷嬷声音尖利。
"格格从不用那些浓烈的香气，草原上的熏草就够了！"苏日娜寸步不让。
宝音和胤?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胤?挠挠头："要不...各退一步？用淡些的熏香？"
宝音抿嘴一笑："听爷的。"
用过午膳，宝音小憩片刻，醒来时发现胤?己不在院中。苏日娜告诉她，十阿哥去校场试鹰了。
"格格，"苏日娜压低声音，"今日老奴打听了一番，十阿哥在众皇子中...地位有些微妙。"
宝音整理衣襟的手顿了顿："怎么说？"
"他生母温僖贵妃早逝，虽由皇贵妃抚养，但毕竟不是嫡出。皇上对他不算特别宠爱，但也不曾苛责。只是..."苏日娜犹豫了一下，"太子和八阿哥两派都在拉拢他。"
宝音望着窗外一隅天空，轻声道："阿布说过，紫禁城的水比草原上的湖泊还深。嬷嬷，以后这些话不要说了，我们...静观其变吧。"
傍晚时分，胤?兴冲冲地回来，额上还带着汗珠："宝音！白云太厉害了！一下就抓住了我抛出去的肉！西哥看到都羡慕坏了！"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宝音忽然觉得，无论这紫禁城的水有多深，至少此刻的阳光是真实的。
她接过胤?脱下的外袍，柔声道："爷累了吧？我让人备了热水，沐浴更衣后正好用晚膳。"
胤?怔怔地看着她，突然道："宝音，你今天...向各宫娘娘请安时，紧张吗？"
宝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思索片刻，诚实答道："有些紧张。尤其是德妃娘娘让我念《列女传》时。"
"但你表现得很好。"胤?眼中闪着钦佩的光，"比我强多了。我小时候一见德妃娘娘就结巴，为此没少挨训。"
宝音轻笑出声："那是因为爷心地纯善，不善伪装。其实...这是很珍贵的品质。"
胤?望着妻子温柔的笑靥，心头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或许，这场政治联姻，会比想象中美好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