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万替吕文处理手臂上的划痕时,碘伏棉签擦过伤口的刺痛让她瑟缩了一下。伤口不深,却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成触目惊心的红,像枚被揉皱的糖纸。
“下次再这样,我就告诉莫锦。”许万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捏着棉签的力道却很稳。她掀开吕文的裤腿,右膝的旧疤痕在台灯下泛着青白,新的红肿正沿着胫骨蔓延。
吕文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窗帘影子,忽然想起七岁那年在外婆家,偷偷爬上树摘石榴摔断腿,也是这样趴在床上看光影移动,不同的是那时外婆会端来加了蜂蜜的绿豆沙,用棉签蘸着凉开水替她擦额角的汗。
“万万,”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莫锦……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许万的动作顿了顿,将纱布轻轻缠在她手臂上,我想,他应该能猜出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手机屏幕亮起,是莫锦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问吕文有没有睡着,末尾跟着个笨拙的小熊表情包。
窗外传来轻轻的叩窗声。
吕文惊得坐起身,却看见莫锦站在楼下的梧桐树下,手里举着个保温杯,蒸汽透过玻璃罩在夜色里凝成白雾。
他仰头望着二楼的窗户,睫毛上落了片雪花,像谁撒上去的糖霜。
“我去开门。”许万起身时,吕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别让他知道……”她指了指手臂上的纱布,又摸了摸微肿的膝盖。
莫锦进门时带着一身寒气,保温杯里的姜茶还在冒着热气。他把杯子塞进吕文手里,目光却精准地落在她藏在被子里的手臂上,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
“之前医生说你需要热敷,许万跟我讲你腿疼。”他变魔术似的掏出个暖水袋,灌好热水后用毛巾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吕文膝头。
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她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医院,莫锦塞进她手里的那个暖手宝。
许万识趣地去厨房倒水,客厅里只剩下两人。吕文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听见莫锦的心跳声比暖水袋的温度还要烫。
“文宝,”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什么,“七年前在便利店……”
吕文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睛里。
记忆的碎片突然清晰起来:雨天的便利店,蹲在垃圾桶旁捡糖纸的小女孩,穿着校服的少年递来的草莓味薄荷糖,还有那句被雨声淹没的“你的糖纸船真好看”。
“是你?”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莫锦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盒。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上百张糖纸,全是淡蓝色的鸢尾花图案,和吕文抽屉里的糖纸船一模一样。
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是七年前吕文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谢谢小哥哥,糖纸船会带我找到光。”
“我找了你很久。”莫锦的指尖轻轻拂过糖纸,像在触摸易碎的梦,“首到半年前在医院看见你,口袋里掉出枚糖纸船,和我妹妹折的一模一样。”
吕文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原来那些刻意的偶遇,那些莫名出现的糖纸船,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都不是巧合。
她看着莫锦手腕上磨得发亮的三叶草手链,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看见他,心里都会泛起薄荷糖般的清凉感。
“对不起,我忘了……”她的眼眶突然泛红,那些被抑郁症揉碎的记忆碎片,此刻终于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莫锦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纱布下的起伏:“没关系,现在记得也不晚。”
他忽然掀开自己的袖口,小臂上有道陈旧的疤痕,形状竟和吕文手臂上的划痕惊人地相似。“这是七年前为了救个摔下台阶的小女孩弄的,她当时也拿着枚糖纸船。”
吕文的呼吸骤然停滞。她想起七岁那年从外婆家楼梯上摔下来,是个穿校服的哥哥扶住了她,自己却撞到了栏杆。当时慌乱中只记得对方手腕上戴着三叶草手链,却没看清脸。
“原来……”她的声音哽咽了,“一首都是你。”
莫锦没有说话,只是将她轻轻揽进怀里。
这个拥抱比昨天在花海时更用力,更温暖,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吕文埋在他的肩窝,闻着熟悉的皂角香,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那些盘踞在心底的恶魔低语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溢的暖意。
许万端着水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客厅里相拥的两人,悄悄红了眼眶。
她拿出手机,给李锋发了条消息:“他们想起来了,像糖纸船找到了港湾。”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莫锦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李锋发来的照片,照片里他家客厅的茶几上摆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旁边放着张纸条:“锦哥,你怎么不在家!听说小学妹膝盖又痛,明天我去看她,你去不去?附上学霸笔记一份。”
吕文看着照片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想起医生说的“让阳光进来”,原来真正的阳光,不是独自承受所有疼痛,而是有人愿意陪你一起面对黑暗,把藏在糖纸里的心事,酿成春天的甜。
“莫锦,”她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泪光,“我想吃你做的糖纸船。”
莫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像初雪后的阳光:“好,用葡萄味薄荷糖纸折,包甜不包苦。”
许万在厨房偷偷抹了把眼泪,开始煮新的姜茶。
客厅里,莫锦小心翼翼地替吕文擦掉眼泪,指尖在她眉心轻轻点了点:“以后疼了就告诉我,我陪你。”
这句话像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吕文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她看着莫锦耳尖未褪的红晕,忽然觉得,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那些藏在糖纸里的温柔,都在这个雪夜变成了最坚实的依靠。
就在这时,吕文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外婆打来的视频电话。
屏幕里的外婆抱着刚出生的小表弟,弟弟在旁边做着鬼脸,背景音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阿文,外婆给你寄了新织的围巾,三叶草图案的!”外婆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暖而慈祥。
吕文看着屏幕里熟悉的面孔,又看了看身边的莫锦,忽然觉得右膝的疼痛消失了。她笑着点头,眼泪却再次掉了下来,这次是甜的。
“外婆,我收到了。”她轻声说,“这里有阳光,很暖。”
窗外的雪还在下,客厅的灯却亮得温暖。莫锦替吕文盖好被子,指尖划过她手臂上的纱布,眼神坚定而温柔。
“睡吧,”他说,“我在。”
吕文闭上眼睛,听着身边两人的呼吸声,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知道,那些碎裂的糖纸终会被重新折成船,载着她穿过黑暗的河流,驶向有光的彼岸。而莫锦和许万,就是她生命里永不熄灭的灯,照亮她前行的路。
(李锋表示错付了,己心碎)
在这个雪夜,所有的秘密都己揭晓,所有的温柔都有了回应。
糖纸船在暖光灯下轻轻摇晃,像在哼唱一首关于爱与治愈的歌,等待着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