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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将将军府的飞檐染成琥珀色时，谢绾绾正在清点新入库的官粮。仓房内粮袋堆积如山，空气中浮动着干燥的麦香，她却无心欣赏这来之不易的成果。指尖抚过账本上户部侍郎的名字，昨夜王嬷嬷被押走时怨毒的眼神犹在眼前——丞相虽倒，但二皇子一党仍在暗处蛰伏，而太子看似雷厉风行，实则根基未稳。
"姑娘，太子府来人了。"碧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紧张，"说是有要事相商。"
谢绾绾整了整衣襟，在会客厅见到了太子的贴身太监。对方并未多言，只递上一枚刻着螭纹的玉珏："殿下请谢姑娘戌时三刻，到城西云鹤楼一叙。"玉珏触手生凉，她想起萧暮山曾说过，这是太子与心腹之间的密信信物。
戌时，云鹤楼顶层。
谢绾绾推开雕花木门，檀香混着酒香扑面而来。太子身着便服倚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手中把玩着的正是从丞相府搜出的密信。"谢姑娘果然胆识过人。"他转身时眼底闪过赞赏，"若不是你设局引出户部侍郎的罪证，本太子还真难扳倒丞相。"
"殿下谬赞。"谢绾绾福身行礼，余光瞥见屏风后闪过的黑影，"不过是为父报仇，为萧家雪冤罢了。"
太子轻笑一声，示意她落座："如今丞相倒台，二皇子一党却并未伤筋动骨。"他斟了杯酒推过来，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晃，"更棘手的是，北狄使臣三日后进京，点名要见萧将军。"
谢绾绾的手猛地攥紧裙摆。北狄与二皇子勾结多年，此次点名相见，必是鸿门宴。她想起萧暮山后背狰狞的旧伤，想起他在雷雨中失控的模样，心中泛起阵阵寒意："殿下的意思是？"
"本太子需要萧将军安然无恙。"太子的声音陡然变冷，"更需要有人摸清北狄的底细。谢姑娘聪慧过人，不知可否......"
"殿下是要我混入北狄使团？"谢绾绾首视他的眼睛，烛火在她瞳孔里跳动，"可北狄民风剽悍，女子抛头露面本就惹人怀疑，更何况是查探机密？"
太子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地图："这是先帝时期的西北布防图，上面标注着北狄的三处隐秘粮仓。"他将地图推到她面前，"二皇子与北狄约定，若助他夺嫡，便开放玉门关通商。一旦得逞，西北边境将永无宁日。"
谢绾绾展开地图，指尖划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名。父亲的批注犹在眼前："西北者，国之屏障也。"她突然想起萧暮山说过，萧家军曾在这些地方与北狄血战。"我可以去。"她抬起头，"但我有三个条件。"
"请讲。"
"第一，保证萧将军的安全。二皇子若知道我插手此事，定会对他下手。"谢绾绾顿了顿，"第二，暗中彻查当年萧家灭门案与北狄的关联。我怀疑，当年有人故意泄露军情。"
太子的瞳孔微微收缩，显然从未想过其中还有隐情："第三个条件呢？"
"若我能活着回来，希望殿下能为萧家平反，恢复萧暮山的爵位。"谢绾绾的声音坚定，"他不该背负叛臣之后的骂名。"
太子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大笑："好！不愧是谢将军的女儿！本太子答应你！"他端起酒杯，"来，我们以茶代酒，预祝合作顺利。"
谢绾绾刚离开云鹤楼，隔壁雅间的门缓缓打开。二皇子身着黑衣，把玩着一枚北狄风格的狼头戒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子果然沉不住气。"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谋士，"去告诉北狄单于，按计划行事。"
三日后，京城南门。
北狄使团的车队扬起漫天黄沙，为首的马车上绘着狰狞的狼头图腾。谢绾绾混在迎接的人群中，望着缓缓走下马车的北狄公主阿依娜——传闻此女善骑射，工心计，是单于最宠爱的女儿。
"萧将军为何没来？"阿依娜的汉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目光扫过人群，"难道中原人只会派些无名小卒来迎接贵客？"
谢绾绾深吸一口气，走出人群："公主殿下，萧将军旧伤复发，特命我来转达歉意。"她福身行礼，袖中的地图微微发烫，"不过将军让我带句话：玉门关的城墙，比北狄的弯刀更坚固。"
阿依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有趣的中原女子。既然如此，你便随本公主入宫吧。"她转头对侍卫吩咐了几句蒙语，谢绾绾听懂了关键词——"监视"。
当晚，将军府书房。
萧暮山握着谢绾绾留下的青铜哨，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心中满是不安。自得知她要混入北狄使团，他便极力反对，却拗不过她的坚持。"将军，太子府传来消息。"副将匆匆而入，"北狄使团下榻的驿馆周围，突然多了许多二皇子的暗卫。"
萧暮山的眼神瞬间锐利，将青铜哨紧紧攥在掌心："备马！我要去见太子。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她孤身犯险......"
而此时的驿馆内，谢绾绾正面对阿依娜的试探。桌上摆着北狄的烈酒和烤羊腿，阿依娜亲手斟了杯酒："听说你是萧将军的红颜知己？"她的指甲涂着鲜红的丹蔻，"那你可知，十八年前萧家军覆灭，与我北狄有何关联？"
谢绾绾举起酒杯，酒液映出她平静的面容："愿闻其详。"
阿依娜突然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聪明的姑娘。既然如此，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你帮我拿到西北布防图，我便告诉你一个关于萧家的秘密......"
窗外，乌云遮住了月光。谢绾绾望着杯中翻涌的酒液，想起太子的嘱托，想起萧暮山的安危，轻轻抿了一口："不知公主打算如何拿到布防图？"
阿依娜凑近她，身上的香料味几乎将人淹没："明日宫中设宴，太子会展示先帝遗物。到时候......"她在谢绾绾耳边低语几句，后者的瞳孔骤然收缩。
深夜，谢绾绾躺在驿馆的床上，辗转难眠。阿依娜的计划凶险万分，一旦失败，不仅她性命难保，还会连累太子和萧暮山。她摸出贴身收藏的半块玉佩，想起与萧暮山相遇的点点滴滴——那个在雷雨中失控的将军，那个为她挡刀的男人，此刻是否也在为她担忧？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己是三更天。谢绾绾起身推开窗，寒风扑面而来。她望着京城的万家灯火，心中渐渐有了决断。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她都要查出真相，为母亲报仇，为萧家雪冤。而这一切，或许就从明日的宫宴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