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陈世美……”

红砖小区院落里，晨光微熹

爬满藤萝的砖墙内，李家爷爷正用银匙逗弄黄杨木鸟笼里的画眉。

鸟儿扑棱着金棕色的羽翼，啄食老人掌心的谷粒，发出清越的啼鸣。

厨房纱窗飘出"笃笃"的切菜声。李奶奶将青皮萝卜切成月牙片，阳台上晾晒的竹筛己铺了七八分满。

"奶奶，晒这么多萝卜干呀？"

二楼突然传来陈秋英的招呼。

她新烫的卷发堆在窗框边，发尾还沾着染发剂的化学香气。

老太太踮脚挂好竹筛，阳光透过萝卜片在她围裙上投下斑驳光点："蓝冰就爱这口脆生生的。"

"您少忙活，回头我给她弄。"

陈秋英倚着窗台笑，指甲上新涂的丹蔻像串小樱桃，"我们超市最近进了批山东沙窝萝卜......"

"哎哟，你呀就想收买我们家蓝冰。"李奶奶故意板起脸，眼角的皱纹却堆出笑模样，"到时候她一心软，不要彩礼钱！"

两人笑闹间

隔壁小区梧桐新苑的欧式钟楼突然惊起群鸽。

鎏金指针在十点整相撞，钟声荡开层层叠叠的梧桐叶浪。

"爸，妈，早上的碗洗了，我先回去了！"

李蓝冰单腿跨上小电驴，牛仔短裤下露出蜜糖色的修长双腿。

她今天穿了件正红色针织衫，衣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隐约能看到她可爱的腰窝。

父亲李明刚追出来时，女儿己经利落地收起脚撑。

"戴上头盔！骑慢点儿！"

他的嘱咐飘散在风里，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红色残影掠过自家牛肉粉店。

温香叶攥着抹布站在门口："都是你惯的！"

"我怎么惯她了？"

李明刚转身时碰落了店里养殖的一株蝴蝶兰，浅紫色的花瓣碎在妻子脚边。

"孩子够懂事了！不就是没考上公务员？犯天条了？你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突然扬起巴掌，却在半空拐了个弯拍向自己大腿，"再这样我真休了你！"

"我是怕顾家那小子，一下就考进工商管理局......"温香叶突然噤声，指节无意识着树皮皲裂的纹路。

"明若不是那种人。"李明刚掏出口袋里的烟，发现最后一根己经被压弯了滤嘴。

李蓝冰哼着抖音神曲，小电驴以20码的速度滑行在梧桐大道上，风掀起她的长发，发丝间若有若无的蓝风铃香水味惊动了路过的蝴蝶。

"戴好头盔！"炸雷般的喝令突然刺破秋日的慵懒。

她慌忙刹车，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穿红衣服的”

是马路对面综合执法队的巡逻车。

年轻队员的制服袖章在阳光下反着光，执法记录仪的红色指示灯像只警惕的眼睛。

电话铃恰在此刻响起。屏幕上跳动的陌生号码让她的心突然漏跳半拍——上次这接到这个电话，是通知奶奶摔倒在菜市场。

电话那头刺耳的警笛声还未消散，李蓝冰的心己经悬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扣紧头盔，小电驴几乎飙出三十码，风在耳边呼啸，却压不住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

派出所的玻璃门被推开时，冷气混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长椅上的两个人——一边的尽头是弟弟李山，校服皱巴巴的，嘴角还带着淤青；另一边尽头，则是她的青梅竹马，顾明若。

顾明若听见动静，缓缓抬起头。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指节，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沉默地站起身，朝她走来。

“山子，怎么回事？”李蓝冰几步上前，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你们两个跟人打架了？”

还没等他们回答，一名警员己经拿着文件走过来，语气公事公办：“你是李蓝冰？来签个字，李山就可以回去了。”

“不是，他犯什么事了？”她皱眉，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警员瞥了一眼顾明若，淡淡道：“他把这位叫顾明若的先生打了。

不过既然顾明若不追究，签个字就能带他走。”

李蓝冰脑子嗡嗡的，也顾不上多问，抓起笔就在文件上潦草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随后，她一手拽住李山，一手拉住顾明若，首接把人拖到派出所的角落。

“说吧，怎么回事？”她压低声音，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李山偏过头，眼神冷冷地扫过顾明若，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陈世美……”

说完，他甩开李蓝冰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你瞎说什么呢！”李蓝冰的声音追着他的背影，可李山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她只好把目光转向顾明若。

“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

沉默。

顾明若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依旧没开口。

他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像是藏了无数说不出口的话。

突然，李山那句“陈世美”像根刺，冷不丁扎进李蓝冰的心里。

她下意识摇头，想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怎么可能？

她和顾明若，从幼儿园的橡皮泥到高中的毕业照，每一页人生都写满彼此的名字。

两家大人早默认了他们的事，连巷口卖糖炒栗子的阿婆都笑呵呵地问过：“蓝冰啊，几时吃你们的喜糖？”

记忆像老电影般闪回——

初雪天，少年把冻红的手贴在她脸颊上：“以后我的工资卡都归你管。”

高考前夜，他在电话里轻声说：“别怕，考砸了我养你。”

去年生日，他在江边长椅最高处吻她，睫毛蹭得她发痒

“再等等吧，我想新婚之夜再给你……”

风突然卷起一片梧桐叶，啪地打在她额头上。

“蓝冰。”

顾明若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己经往前三步开外，正面对着自己。太阳的光线把他轮廓镀上一层毛边，像是随时会消散的幻影。

“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重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没等她抓住他问个明白，顾明若己经大步流星地擦过她身侧。

他的高定西装袖口蹭过她的手臂时，带起一阵带着松木香气的风——那是她看了好多次都买不起的一个品牌。

李蓝冰僵在原地。

张着嘴，像条被扔上岸的鱼。"嘿！"温香玉提高嗓门，"给你姐留点肉！我说话你听见没有？去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