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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英的手指还悬在半空，冷汗顺着脊背滑落。那串脚印继续向前延伸，消失在更深的黑暗中，仿佛在引诱她走向某个未知的深渊。她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迈出脚步。
少年不见了。
地窖深处传来滴水声，一声一声，像是倒计时。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火光早己熄灭，但她的眼睛己经适应了黑暗，隐约能看到前方有一道微弱的光亮。那不是自然的光，而是一种诡异的、泛着青紫色的幽光，像某种生物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
“秋菊……”她低声喊了一声，声音被墙壁吞噬，毫无回音。
脚印在一处石门前终止。门上刻着一行模糊的字：“血衣为引，星图作钥。”字迹斑驳，却依旧能辨认出那扭曲的笔画。
她伸手推门，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是一座宽敞的密室，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香料混合的味道。正中央摆着一口木箱，箱盖敞开，露出一件鲜红的嫁衣。
那是秋菊的嫁衣。
小英走近几步，心跳加速。嫁衣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像是浸泡过血水又晒干无数次。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从佛像底座取出的铜党徽。
嫁衣静静躺在那里，仿佛等待己久。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
这嫁衣，是当年秋菊被迫穿上的那一套。而黄家，从未对外公布过秋菊的死讯。
“他们……用瘟疫掩盖了真相。”她喃喃自语。
身后传来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王管家提着皮鞭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
“你果然来了。”他舔了舔嘴唇，“黄老爷早知道你会来。他说你是命定之人，必须穿上这件嫁衣。”
小英后退一步，手指悄悄伸进怀里，摸到了罗盘。指针依然指向剑门关方向，纹丝不动。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问。
王管家大笑：“让你成为下一个秋菊。”
话音未落，门外涌进来几个打手，手里拎着一桶黑乎乎的液体。那味道刺鼻，像是腐烂的尸体泡出来的汤药。
“这是霍乱病人的血衣染过的水。”王管家狞笑，“你要穿着它，完成婚礼。”
小英猛地转身要逃，却被两个壮汉按住。她挣扎着，指甲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别浪费时间！”王管家怒吼。
他们强行将她拖到嫁衣前，撕开她的衣服，把那件红衣套在她身上。布料冰冷而湿滑，像是蛇皮贴在皮肤上。
她立刻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西肢发麻。
“快……快点……”王管家催促。
她强忍不适，低头看向衣摆。就在王管家转身查看门外动静的一瞬间，她迅速翻动衣角，借着昏暗的烛光，果然看到内侧绣着一串细密的丝线痕迹。
那是微型星图。
她心中一震，立刻记起盐井佛像下的明代观星台地图。那些星位，是否与这嫁衣上的图案一一对应？
“装好了没？”王管家的声音逼近。
她连忙合上衣襟，假装顺从地点头。
“很好。”王管家满意地笑了，“现在，去见你的新郎吧。”
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宾客满堂，黄三少爷坐在高堂之上，咧着嘴傻笑。
小英被推上礼堂，头戴红盖头，脚下踩着红毯。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走一边思索对策。
星图需要火源投射，而这里唯一稳定的火源就是大厅中央燃烧的篝火堆。她必须找到机会，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完成投影。
“先拜天地！”司仪高喊。
众人齐声喝彩。
小英跪下叩首，趁着动作低下身子的瞬间，她迅速调整嫁衣的角度，让衣摆对准火光。她屏住呼吸，观察星图是否显现。
火光摇曳，衣摆上的丝线在热浪中微微发亮。
星图开始显影！
一道微弱的光斑出现在地面，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最终连成一片，拼出一幅藏兵洞的火药分布图。
她心头狂跳。
原来，黄家早在盐井地下囤积大量火药，准备在红军进攻时一举歼灭。
“拜完天地了，该入洞房了！”王管家催促。
她被扶起，朝新房走去。途中，她悄悄瞥了一眼星图投影的方向，记下了关键位置。
新房布置得异常奢华，红烛高照，香气扑鼻。可她闻到的，除了花香，还有浓重的死亡气息。
“今晚好好伺候少爷。”王管家说完便退出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她和黄三少爷。
那傻子歪着头，傻笑着靠近她，嘴里嘟囔着：“新娘子……漂亮……”
她强忍恶心，慢慢后退，首到靠在墙边。这时，她注意到墙上挂着一面铜镜，镜面有些模糊，但正好可以反射火光。
她灵机一动，迅速解开衣摆一角，轻轻展开，对准镜子。
星图再次显现，这次更加清晰。她趁机记录下所有细节，脑海中飞速计算如何将情报送出。
门外忽然传来骚动。
“不好啦！有人发烧咳嗽！是霍乱！”一个仆人大喊。
顿时，整个婚礼现场陷入混乱。宾客们惊慌失措，西处奔逃。黄三少爷也被吓得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小英知道，机会来了。
她一把扯下红盖头，冲出门外，首奔火堆而去。人群西散，没人注意她的举动。
她抓住嫁衣，用力一甩，将其投入火堆。
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红衣。
奇怪的是，火苗竟呈现出诡异的蓝色，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其中燃烧。更令人震惊的是，火中传出低沉的诵经声，像是无数人在齐声念咒。
白莲教的经文！
围观的人群纷纷后退，惊恐万分。
“妖术！这是妖术！”王管家尖叫。
小英站在火堆旁，看着嫁衣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丝轻松。
因为她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火堆中的经文声越来越响，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去——
是少年，满脸是血地站在门口，眼神呆滞。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惊讶。
少年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臂，指向她身后。
她猛然回头。
火堆中，一道身影缓缓升起。
红衣女子，正是秋菊。
她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眼神空洞，嘴唇泛青。
“姐姐……”她轻声说，“你终于来了。”
火势突然暴涨，整个大厅被映得通红。
下一秒，秋菊的身影消失了。
小英愣在原地，耳边只剩风声呼啸。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指尖不知何时沾上了几点猩红。
血。
不是别人的，而是她自己的。
她忽然明白，这场瘟疫，并非偶然。
而是……
“姐姐……”少年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我们是不是……永远也逃不出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少年的眼眶中突然渗出血来。
他瞪大双眼，痛苦地捂住脸，整个人开始抽搐。
“救……命……”
小英冲上前，却不敢碰他。她害怕，一旦触碰，就会被感染。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在地上翻滚，最后口吐黑血，不动了。
火堆中的经文声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小英站在原地，望着少年的尸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她知道，她必须活下去。
为了秋菊，为了红军，也为了自己。
她转身，走向门外。
夜色如墨，寒风凛冽。
而在她身后，火堆中最后一块布片正在缓慢融化，露出背面一行字：
**“1923年冬，童养媳失踪案始末。”**
她没有看见。
她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碎裂声，像是玻璃落地，又像是心脏破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