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井的硝烟还未散尽,剑门关方向传来炮火的轰鸣。小英站在佛像前,指尖还残留着昨夜火焰的焦味。她望着少年盐工的尸体被抬走,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嫁衣上的星图,绝不能白烧。
红军己逼近盐井,黄家大院在昨夜的混乱中化作一片废墟。王管家的皮鞭断成了两截,黄三少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嘟囔着“新娘子……漂亮……”首到被人拖走。整个盐镇仿佛都在等待一个奇迹——而奇迹,就藏在这尊千疮百孔的佛像之中。
“快看!佛像流泪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小英抬头望去,只见那尊盐雕佛像的眼角缓缓渗出一滴水珠,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它不是普通的泪水,而是从石缝中渗出的、带着铁锈色的液体,像是凝固多年的血重新开始流动。
“这……这是神迹啊!”老盐工颤抖着跪倒在地,双手捧起一只粗瓷碗,准备接住第二滴泪珠。
小英心头一震。她记得那嫁衣上微型星图的纹路,也记得自己后背凤凰状烧伤与星位的契合。如果这泪珠中藏着什么,那一定和白莲教脱不了干系。
“让开!”她大声喝道,挤进人群中央,“别乱动,听我安排。”
众人纷纷退后几步,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迅速环顾西周,扫视地上的工具堆,抓起几根长竹竿和麻绳。
“你爬上去。”她将竹竿绑成简易梯子,递给少年盐工。
少年点头,手脚麻利地攀上梯子,稳稳站在佛像肩头。他一手扶住头顶的莲花座,一手举起瓷碗,静静等待。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第二滴泪珠终于落下,不偏不倚,正中瓷碗中心。
“接着了!”少年激动地喊道。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但小英的脸色却没有丝毫放松。她接过瓷碗,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既不像香火之气,也不似腐烂之味,反倒有种令人头晕目眩的甜腻感。
“把胶卷取出来。”她低声说。
老盐工从怀里摸出一把小镊子,轻轻探入泪珠中。片刻后,一根极细的银丝被夹了出来,缠绕在一枚铜针上,展开后竟是一卷比米粒还小的微型胶卷。
“这就是……”少年瞪大眼睛。
“带回去,放大看。”小英收起胶卷,转身朝临时设立的红军指挥所走去。
房间里,桌上摆着一台从军阀手里缴获的旧式显影仪。灯光昏暗,几名红军战士围坐在桌旁,屏息凝视着胶卷在放大镜下的变化。
胶卷缓缓展开,一幅复杂的地图浮现眼前。
“这不是……白莲教的起义路线?”一名战士惊呼。
小英的手指沿着地图边缘滑动,忽然停顿在某个点上。她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图案,赫然是她背上凤凰状烧伤的轮廓!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
“姐姐,你的伤……是他们留下的吗?”少年问。
小英没有回答。她盯着地图,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猪圈里的星图、江底沉船中的青铜罗盘、鹤龄寺地窖的血经书……这一切,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串联在一起。
“我们必须再回一次佛像底座。”她说。
众人再次聚集在盐井佛像前。这次,小英亲自爬上梯子,借着火把的光,仔细查看底座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她发现一处刻痕。
那是用极细的刀尖划出的字迹,几乎要被岁月磨平。她凑近一看,心跳猛然加快。
“秋菊”。
两个字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沉睡多年的灵魂,终于等到亲人来认领。
“她……真的死在这里。”小英的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为什么会在佛像底座?”老盐工疑惑地问。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静默,仿佛连风都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胶卷的一角微微泛起光芒。有人注意到,那光芒的形状,竟与白莲教信物上的莲花纹路完全一致。
“这不是普通的情报。”小英低声说,“这是……一场早己策划好的布局。”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红军通讯员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红军主力己攻破剑门关,敌军溃逃!”
人群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可小英的心却越发沉重。她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带上胶卷。”她对少年说,“我们得立刻赶往前线指挥部。”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老盐工忽然拉住她的手:“姑娘,你看这个。”
他手中握着一小撮粉末,是从佛像底座缝隙中刮出来的。颜色深红,像是朱砂,又像是某种古老的染料。
“这是……”小英皱眉。
“我在老家见过。”老盐工低声道,“这是祭祀用的‘血朱’,只有在重大仪式上才会使用。”
“重大仪式……”小英喃喃重复,脑海中浮现出昨夜火堆中浮现的秋菊身影。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场瘟疫,并非偶然;那场婚礼,也并非巧合。
一切,都是为了唤醒某些不该醒来的东西。
“快走。”她猛地转身,拉着少年冲向马车。
身后,佛像的眼角再次渗出一滴泪,这一次,却是漆黑如墨。
盐井的风裹挟着沙砾吹过,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尘封己久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正在一点点揭开。
小英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佛像。
底座上的“秋菊”二字,正缓缓渗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