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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少年看着张一诺干净澄澈、没有丝毫轻视的眼睛，又看看手里那张沉甸甸、能改变他眼下困境的百元大钞，眼圈猛地红了，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张一诺重重地鞠了一躬，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谢谢……谢谢大哥！” 说完，转身挤出人群，飞快地跑远了，生怕那摊主反悔或者这位好心的“大哥”反悔似的。
鼠须摊主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指着他，手指都在抖：“你……你……小子！你存心捣乱是不是？！坏我生意！”
张一诺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那温和无害的笑容瞬间消失，大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周围看客的耳朵：“捣乱？我只是公平买卖。倒是你，”
他指了指摊位，“强占地盘，欺凌弱小，张口就骂，动手就推，联防队要是来了，你说他们是管我呢，还是管你啊？”
他的目光扫过摊位上那些明显粗制滥造的仿古物件和粗劣玉器，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点冷意的弧度，“还有，做生意讲究个诚信和气。你这摊子上的东西……呵。”
他轻轻摇了摇头，后面的话没说，但眼神里的意思己经不言而喻——都是些不值钱的假货次品！
鼠须摊主被他那瞬间变脸的眼神和隐含的威胁噎得说不出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显然都站在了张一诺这边。
张一诺懒得再与他纠缠，拍了拍装着新买文具和那块玉籽料的挎包，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鼠须摊主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却终究没敢再上前阻拦。
走出人群，将那枚沾着泥污、却散发着精纯灵性波动的玉籽料握在掌心，一丝微弱的暖意顺着手心传来。心情莫名地舒畅了些许。帮人解围是顺手，拿到好东西是意外之喜。
“张兄弟，好性情。”
一个清越温和、如同珠玉落盘的年轻男声自身侧响起。
张一诺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街边一家名为“漱芳斋”的茶楼门口，一位身着素雅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正含笑而立。
他身形颀长挺拔，姿态优雅从容，手中并未撑伞，任由细密的雨丝沾湿了肩头几缕。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瞳色偏浅，如同清泉浸润的琉璃，清澈透亮，却又深不见底，此刻带着温和的赞许看着张一诺。
正是谢雨辰。
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的事情……他都看见了？
张一诺心头微微一怔，面上却不动声色，脸上迅速挂起属于“张一诺”的、带着点少年人茫然和无害的笑容，小酒窝浅浅浮现：“谢先生？真巧。”
“不是巧，”谢雨辰微微一笑，琉璃般的眼眸里是真切的欣赏，“方才在楼上，恰好看到张兄弟仗义执言，解囊相助。那份赤诚之心，在这个地方，实属难得。”他的语气真诚，没有一丝客套。
“原来是这个。”张一诺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带着点少年人的不好意思，“路见不平罢了，那摊主确实过分，那孩子也着实可怜。”
“嗯。”谢雨辰轻轻颔首，目光落在张一诺抱着的文房用具和装着玉石的挎包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张兄弟雅好文墨？”
“谈不上雅好，刚搬来，买点东西，学着写写字，打发时间罢了。”张一诺回答得自然。
谢雨辰的目光又似不经意地扫过张一诺干净澄澈的眼睛，唇边笑意更深：“写字静心，是好事。”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语气带着分享的意味，“既然张兄弟刚来京城，若是对这老北京的玩意儿感兴趣，尤其是戏曲，”
他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城南的‘广和楼’是个好去处。那里的台子正，角儿也好，常有不错的班子登台。比一些鱼龙混杂的场子，清净雅致得多。”
广和楼？张一诺心中记下这个名字，想到后院那座荒废的戏楼，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少年人好奇的微笑：
“多谢谢先生指点！正愁没地方感受这京城的韵味呢，有空一定去瞧瞧。”
“举手之劳。”谢雨辰笑容温润，“雨又密了，张兄弟早些回吧。那伞，不必急着还。”他的关心点到即止，透着邻居间的自然。
“好，谢先生也请留步。”张一诺再次颔首，笑容明朗，“告辞。”
说完，抱着东西，转身汇入了琉璃厂细密的人流雨幕之中。
谢雨辰站在原地，月白长衫在微雨中静立，琉璃般的眼眸看着少年挺拔又带着点少年意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唇边那抹温和的笑意依旧。
片刻后，才转身缓步走入了身后的“漱芳斋”茶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