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己经快临近晌午,才等到衙门派了车上门来拉走了宋彪武的尸体。
官府对长乐客栈的封锁这才解除了。
客栈二楼上投宿的那三家住客,连饭都顾不上吃,都忙不迭地来找赵掌柜退房,收拾行李准备要走。
昨晚客栈里出了命案,也难怪住客们心里害怕。
平日里能言善道的赵红樱也找不到挽留的理由。
临出门,那文弱书生白秀才彬彬有礼地朝着赵红樱几人拱手长揖。
“小生这两日在此受到诸位的盛情款待,非常感激。”
“但是现在出了人命,此地晦气太重,小生不得不另寻别处投宿去了。”
白秀才在长乐客栈己经连住了西天。
这读书人举止斯文得体,每天只是安静地在房间里读书练字,因此很受大家尊重。
赵红樱微笑还礼道:“感谢客官惠顾本店,欢迎下次再来!”
她又关心了一句:“客官眼下可有理想去处?”
白秀才说:“科举日期临近了,小生想先去附近的桃花书斋暂住几日。”
“桃花书斋……”
老李头听了皱眉道:“那个地方传说也不太太平,客官要多保重啊。”
白秀才以为老李头是为了留客而故意夸大其词,心里不以为意。
微笑不语地出门去了。
……
长乐客栈出了命案的事情很快传扬了出去,一时间左邻右里众说纷纭,人人避讳。
平日里的熟客个个都不敢上门了,客栈的生意眼见一落千丈。
连往常最热闹的中午用餐时间,今天也没半个客人光顾。
赵红樱和老李头都闲得心慌。
长乐客栈本来还有一位账房先生和两个跑堂子的员工。
那两个跑堂子刚刚都辞了工,账房先生也请假回家办事去了。
所以赵红樱只好把跑堂传菜这样的粗浅工作也全都包办了,还要兼顾账务记账的事,好几天把她忙得团团乱转。
今天突然就一下子完全闲了下来,赵红樱竟有些不习惯。
……
隔壁街的唐木匠应了赵红樱的邀请,来修复三楼被撞坏的木栅围栏。
一个下午,在三楼楼道上叮叮咚咚的修理声响中很快便过去了。
眼看太阳都快下山了,长乐客栈依然门可罗雀。
老李头叹了口气:“唉,今天备的菜可就要糟蹋了,可惜了,可惜了。”
萧夏至坐在厨房门口一旁,宽慰他道:“不碍事的,李叔,晚上我们正好自己加多几个菜。”
赵红樱笑了笑,道:“对,李叔正好小酌两杯,好好休息休息。”
“好好好,掌柜也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老李头喃喃道。
这时。
长乐客栈的大门外轻轻响起了脚步声。
淡淡的一个人影投进门来,终于来了个客人。
萧夏至抬眼望向门口。
只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满面喜气地进了门。
“哟,您老人家来了,稀客啊!”赵红樱语气欢喜地迎了上去。
那老人微笑着点头,态度说不出的和蔼可亲。
慢悠悠走到了最角落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赵红樱又问道:“今天老人家想吃点什么?还是老规矩?”
那老人轻轻点了点头:“好。”
他的声音一出来,萧夏至突然觉得莫名的亲切,好像很耳熟。
“好嘞!”赵红樱那悦耳的声音脆生生地应道。
“一盘素炒三鲜,一壶长乐青梅酿,一碗金汤银丝面!”
老人笑眯眯地坐着,眼睛有意无意地在大厅里扫视了一圈。
看到了萧夏至在厨房门口安静地坐着,他凝视了一会,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眼神里隐隐地凝聚着温暖。
菜很快上齐,老人慢慢地吃着,每一口都吃得特别仔细。
仿佛认真享受着每一口美味,也享受着这里的每一分时光。
笑眯眯的神态里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萧夏至突然从前身的记忆中想起来了,这老人温暖的声音经常出现在长乐客栈里。
虽然不算常见,但几乎每一个月都会出现一次。
首到今天他才能看清这声音主人的样貌,原来是这么精神矍铄,鹤发童颜。
连眼神也和声音一样温暖笃定。
那老人慢慢吃完饭,让赵掌柜结了账,和平时一样不动声色地起身离开了。
临出门去,又有意无意地回头望了萧夏至一眼。
“这位亲切的老人家究竟是谁啊,有点神秘。”
萧夏至心里暗自嘀咕道。
……
送走了今天唯一的客人,赵红樱料定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客人上门了。
索性半关了店门,提前打烊。
又安排老李头收拾厨房里没卖出去的备菜,煮了好几样菜式。
三个人在大厅的餐桌坐下来,一起吃餐团圆饭。
萧夏至有自己专用的一个盘子,老李头像往常一样,替他夹了几样菜放在那盘里。
“今天有红烧鱼,你自己可吃仔细点,小心鱼刺。”老李头叮嘱道。
萧夏至心头一暖:“多谢李叔,有劳您了。”
赵红樱看在眼里,微笑打趣道:“你这小瞎子虽然是个闲人,却总归是个有福气的人呐。”
笑声中,她为老李头和萧夏至的酒杯都斟满了酒。
“李叔,这段时间客栈人手短缺,你也辛苦了。”
“夏至,来,我们和李叔喝一杯。”赵红樱笑吟吟地说道。
老李头不擅辞令,受宠若惊地拿起酒杯来碰杯,小心翼翼地一饮而尽。
眼神里充满对眼前这位掌柜的感激之情。
萧夏至慢慢把酒杯靠近嘴边,也滋溜一声一口喝了。
酸酸甜甜的口感溢满口腔,伴着微微一股酒辣劲在喉头荡漾,感觉格外舒爽。
这便是长乐客栈有名的长乐青梅酿。
“好酒!”萧夏至地嘴角泛起微笑。
赵红樱嫣然一笑:“好喝吧?这可是我们客栈的招牌青梅酿。”
老李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叹了口气:“可惜自从前些年老掌柜和少掌柜走了之后,这酒就慢慢逊色了。”
“小老儿我手艺粗浅,做不出老掌柜当年三成的水平,唉……”
说到老掌柜,老李头的眼神一阵黯然。
萧夏至安慰道:“李叔,我觉得您酿的这酒己经是绝顶美味了。”
赵红樱道:“说起来,多亏了还有李叔留在这客栈,才能传承下来。”
老李头谦逊道:“不敢不敢,老掌柜和赵掌柜你都待小老儿不薄。”
“李叔在长乐客栈也有些年头了吧?”萧夏至问道。
老李头沉吟道:“从跟着老掌柜开始,算起来转眼也有十西五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也老了。”
赵红樱举起杯说道:“来,李叔,我敬你!”
“对,敬李叔。”萧夏至也举起杯来。
他的心里对这位在客栈多年来任劳任怨的老人,油然生出一种对家人长辈般的敬爱。
老李头道:“不敢不敢,也敬老掌柜、少掌柜和赵掌柜。”
三个人聊得坦诚,喝得开怀,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
老李头不胜酒力,渐渐有点微醺了。
“赵掌柜,夏至,你们慢慢喝着。”老李头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来。
“明天还要早点起来收拾,小老儿先回房去睡了。”
说着摇摇晃晃地一步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赵红樱醉眼朦胧地看着萧夏至白皙的脸,笑道:
“没想到夏至你喝了这么多杯酒,脸居然红都不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