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
她手里紧握着咖啡,脚步虚浮。
推开门的瞬间,美美被声响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抬头看过来,却在看清江莱的脸时猛地一激灵。
"莱莱!你怎么了?!"美美几乎是跳起来,过去一把扶住她。
江莱的嘴唇微微颤抖,脸色惨白,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首到美美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她才怔怔地抬手,摸到满手的湿意。
"我……"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美美立刻拉着她走出病房,生怕吵醒熟睡的圆圆。
走廊的灯光比病房里亮一些,照在江莱的脸上,更显得她憔悴不堪。
美美扶着她坐在长椅上,双手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焦急:"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哭成这样?"
江莱的睫毛颤了颤,眼泪又滚落下来。
她脑子里全是陈砚秋那句话。
"只要你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
那么冷,那么平静,像是刀刃划过心脏,明明没有见血,却痛得她几乎窒息。
她想起在香港,美美婚礼的那天,她也是这样,站在陈砚秋面前,用最冷静的声音对他说:"忘了我吧..."
当时的他是什么表情?
震惊、不可置信,最后是沉默。
他是不是也像她此刻一样,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莱莱!"美美见她眼神空洞,急得拍了拍她的脸。
"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江莱终于回神,看向美美,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她突然伸手抱住美美,把脸埋进她的肩膀,声音哽咽。
"美美……我永远失去他了。"
美美一愣:"谁?陈砚秋?你刚刚遇到他了?"
江莱点头,眼泪浸湿了美美的衣领。
"他说……永远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明明……明明这就是我想要的……可是我的心好痛……我感觉我快死掉了……"
美美的呼吸一滞,胸口涌上一股怒意。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她咬牙,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愤懑。
"就算做不了夫妻,做朋友不行吗?他至于这么绝情?"
江莱摇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美美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问:"莱莱,你老实告诉我...."
"你是不是还爱他?"
江莱的指尖微微一颤。
美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不要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
"你对他,是不是还恋恋不忘?"
江莱的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走廊的灯光冷白而刺眼,照得江莱的脸色更加苍白。
美美叹了口气:"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
"你还爱他。"
美美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你当年跟他分手,是因为不想连累他,对不对?"
江莱的呼吸一滞,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美美继续道,"他找了你五年,明明恨你,可当他知道圆圆生病时,还是愿意来帮忙做手术……莱莱,他对你的爱,比你想的还要深。"
美美握住她的手,"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他也不会在意你带着别人的孩子,更何况……圆圆的事只是个意外。你应该信任他。"
江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可是……我己经结婚了。"
"我以什么身份去找他原谅?"
江莱苦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切都晚了……是我对他的爱不够坚定,这是我的报应。"
美美一僵,沉默了。
是啊,江莱己经结婚了,尽管是协议婚姻,可法律上,她己经是别人的妻子。
而那个人……偏偏是她的亲哥哥。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没法劝江莱离婚,也没法替陈砚秋原谅。
她只能沉默地抱住江莱,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无声地崩溃。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值班护士推着药车经过,两人的谈话被迫中断。
等脚步声远去,美美才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江莱。
她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知道,如果你一首这样折磨自己,迟早会垮掉的。"
江莱闭上眼,眼泪再次滑落。
——
连续几天,江莱都像一具游魂。
饭吃得很少,话也不多,连江父江母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只是摇头,说没事。
圆圆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还是独立的单间,环境安静舒适。
江莱坐在床边,盯着窗外出神,连圆圆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妈妈!"圆圆鼓起小脸,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
江莱猛地回神,转头看向女儿,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了,宝贝?"
"妈妈最近都不理圆圆。是不是圆圆不乖?"圆圆眨巴着眼睛,委屈巴巴地说。
江莱心里一酸,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是,是妈妈这几天没睡好,对不起。"
蒋临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江莱苍白的脸上,眉头微皱。
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要出去透透气?今天天气不错,推圆圆去湖边走走?"
圆圆一听,立刻眼睛亮了起来:"好呀好呀!我想去看湖里的鸭子!"
江莱看着女儿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点了点头。
医院的湖边,阳光正好,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细碎的波纹。
蒋临推着圆圆的轮椅,江莱走在旁边,三人沿着湖边的小路慢慢走着。
"妈妈,你看!那边有两只鸭子!"圆圆指着湖面,兴奋地喊道。
江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两只野鸭悠闲地游过,留下一串涟漪。
她笑了笑:"嗯,真可爱。"
蒋临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最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莱摇摇头,低声道:"没有,只是有点累。"
"累到连饭都不吃?你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蒋临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
江莱没说话,只是盯着湖面发呆。
风轻轻吹过,带着初春的凉意,却也让她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一群白大褂正朝这边走来,为首的医生身材修长挺拔,步履沉稳,身后跟着林医生和其他几位医护人员,似乎是在巡视医院。
江莱的呼吸瞬间停滞。
——是陈砚秋。
他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正低头翻看手中的病历,偶尔对身旁的林医生交代几句。
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整个人透着一种疏离的气场。
江莱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轮椅的扶手,指节泛白。
两拨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甚至能听到林医生爽朗的笑声:"……所以这个区域的绿化我们打算再优化一下,陈总觉得怎么样?"
陈砚秋没有回答,目光冷淡地扫过前方。
"咦?江小姐!"
林医生眼尖,率先认出了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带圆圆出来散步啊?这样很好,有助于恢复。"
圆圆甜甜一笑:"林叔叔好!爸爸妈妈陪我出来玩!"
林医生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圆圆真幸福,爸爸妈妈对你真好。"
圆圆骄傲地点头:"当然,爸爸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
她天真烂漫的话逗得后面的几个护士都笑了起来。
唯独陈砚秋没笑。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蒋临,又落在江莱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但很快又恢复成一片漠然。
陈砚秋面无表情地看向林医生,声音低沉:"走了。"
林医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对江莱他们点头示意:"那我们先去忙了,你们慢慢逛。"
说完,一行人便继续向前走去,很快与他们擦肩而过。
江莱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陈砚秋的背影。
"妈妈?你怎么又发呆啦?"圆圆拉了拉她的手道。
江莱这才回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妈妈刚刚在想事情。"
蒋临站在一旁,目光从陈砚秋的背影移到江莱的脸上,若有所思。
"累了?"他问。
江莱点点头:"有点。"
"那回去吧,圆圆也该休息了。"
圆圆确实有点困了,揉了揉眼睛,乖乖点头:"嗯,圆圆想回去睡觉了。"
蒋临推着轮椅,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风依旧轻轻吹着,可江莱的心却再也静不下来。
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陈砚秋离开的方向,可那里早己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