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龙江船厂的樟木香气熏得人头晕。小草蹲在腐烂的船板堆里,指尖抚过一道特殊的榫卯结构——这是典型的水密隔舱工艺,但接缝处多了道奇怪的凹槽。
"姑娘好眼力。"老船工咧开缺牙的嘴,"这是永乐爷下西洋时的宝船绝技,现在没人会啦。"
她从怀里掏出半块霉变的饼子递过去。老人接过时,手腕露出个褪色的船锚刺青——这是郑和船队老兵的特有标记。
"当年二万八千料的大船,"老船工突然压低声音,"龙骨里都藏着铜管,说是能引雷公电母之力..."
小草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原始的电力传导装置!她急忙展开从传教士处换来的《坤舆万国全图》,指着非洲好望角:"是不是到这里就断了?"
老人浑身一颤:"你...你怎么知道宝船最远只到..."
"因为有个天外来客死在那里了。"小草轻声道,手中多出块锈蚀的铜牌,上面刻着行小字:"舰长室保险柜密码:7-2-0..."
秦淮河畔的市舶司衙门散发着胡椒与檀香的混浊气味。小草踹开库房大门时,十三个樟木箱正被贴上"晋王府"的封条。
"大胆!"主事抄起铁尺砸来,"这是给王爷的..."
手术刀寒光闪过,铁尺断成两截。小草掀开最近的一个箱子,里面装满吕宋产的苏木——本该用来染制军服的原料,现在却成了晋王府的私产。
"正统十西年规定,"她一脚踢翻箱子,猩红的染料流成血泊般的图案,"苏木十斤换战马一匹。"又从怀中掏出本账簿,"但你们去年运进三万斤,兵部只收到三十匹马。"
主事突然扑向墙角铜铃。小草甩出三枚铜钱,将他钉在墙上呈"大"字形。最致命的一枚嵌在喉结下方,既让他无法出声,又不至窒息。
"现在,"她翻开从老船工处得来的密码,"我们来看看真正的账本。"
保险柜里静静躺着本《郑和航海日志》残卷。泛黄的纸页上,一段被反复涂抹的文字隐约可辨:"天外客献雷公炮图,晋王世子窃之..."
子时的船厂废墟如鬼域般寂静。小草举着火把,沿老船工描述的路线找到口废弃的深井。井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古怪符号——是葡萄牙文、阿拉伯数字和简体中文的混合体!
"警告:反应堆泄漏..."她抚摸着最清晰的几个刻痕,突然缩回手指。二百年过去,这里的辐射值仍然让玉坠空间里的盖革计数器疯狂作响。
"果然如此。"她对着井底轻声道,"郑和带回的不只是长颈鹿..."
身后突然传来机械声响。二十名黑衣人从船骸后现身,手中劲弩闪着幽蓝的光——每支箭都淬了见血封喉的蛇毒。
"朱大人好兴致。"为首的男子摘下斗笠,露出与晋王相似的眉眼,"半夜来挖我家的祖产?"
小草突然笑了。她踢开脚边伪装的草席,露出底下早己布置好的铜镜阵列。月光经镜面折射,在井口上方形成个清晰的光斑——正是《坤舆全图》上好望角的位置。
"世子殿下,"她晃了晃刚从井里捞上来的钛合金匣子,"您祖上偷的'雷公炮',其实是这个吧?"
匣子弹开的瞬间,强光吞没了整个船厂。等世子恢复视力时,发现手下全部倒地昏迷,而那个钛合金匣子里的东西——一支锈迹斑斑的自动步枪,正抵在自己眉心。
南京刑部大牢最深处,世子蜷缩在铺满稻草的角落里。他手腕上戴着小草特制的镣铐,锁链长度刚好够他碰到墙上的刻痕。
"认识这个吗?"小草指着那些混合文字,"你曾祖父留下的。"
世子突然暴起,镣铐哗啦作响:"妖女!那是我家世代守护的..."
"核潜艇反应堆。"小草平静地说出这个不属于时代的词汇,"永乐十九年,一艘天外铁船搁浅在占城。郑和带回的不仅是船员尸体,还有能改变世界的技术。"
她打开钛合金匣,取出张防潮膜包裹的图纸。上面清晰标注着如何利用原始材料制造蒸汽机——本该让大明提前两百年进入工业革命的钥匙。
"晋藩一脉做了什么?"她将图纸按在世子脸上,"你们把蒸汽机图纸改成'雷公炮'传说,把反应堆说成龙脉,就为了维持海禁!"
窗外惊雷炸响。借着一闪而逝的电光,世子看清了小草手中的东西——半块烧焦的《永乐大典》封皮,上面是晋王先祖亲笔:"凡涉天外铁船事,尽毁之。"
暴雨中的龙江码头,小草站在宝船复刻版的船首。甲板上堆满她从空间取出的玉米、土豆和番薯种,还有那套险些被历史湮没的蒸汽机图纸。
"今日启程的不只是粮食。"她对岸边聚集的船工、农户和商贾高声道,"自即日起,龙江船厂重建宝船,市舶司重开海禁!"
人群爆发出震天欢呼。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船工跪在泥泞中痛哭——他们等这一刻等了整整三代人。
暗处,传教士飞快地记录着这一幕。他的日记本最新一页写着:"1639年,大明重启大航海。引路者是个自称'农官'的女子,她腰间别着件形似火铳的法器..."
小草抚摸着步枪锈蚀的枪管。这支来自未来的武器,终究没能改变历史进程——它的撞针早己锈死。但当她望向海平面时,玉坠空间里的《坤舆万国全图》正微微发烫。
"下一站,"她轻声自语,"好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