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谷夫人不愧是御医世家出身,她开的补中益气汤林黛玉午膳前喝了一遍,睡前又喝一遍。
翌日醒转,便觉浑身舒泰,精神振奋,浑不似往日困乏,且腹中也感觉有些饥饿。
她梳洗完毕,便来忠勇堂找谷夫人。
可巧谷夫人刚将手中的帕子绣完,见林黛玉来,便笑道:“你且看看,钟意与否?”
林黛玉接过绣绷,只见上面活灵活现的绣着一支芙蓉出水图。
一支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绿蔓粉瓣,水纹以金丝银线绣成,最妙的是花苞上停着一只蜻蜓,平添趣味。
林黛玉赞道:“姨妈真是手巧,针黹功夫也这么出彩。这幅图倒让我想起杨万里的诗句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谷夫人接过来拆下秀绷,将手帕递给林黛玉道:“要的好,把这两句诗也錾上面儿,就更有意趣。只是如此一来倒费些功夫,又怕你没帕子用不方便。改明儿我再给你绣一面好的。”
林黛玉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帕子我有好几块儿的,只随身携了那一块儿,手里有个用的也就行了。”
谷夫人点点头又问道:“昨儿喝了两遍药,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林黛玉道:“我正是跟姨妈说的,昨儿吃了两遍药,今儿起来明显感觉精神头大好,又仿佛早先身上是带着枷锁的,如今一夜起来,身上枷锁掉了,连走路也轻快些呢。”
谷夫人道:“如此倒是对症了。但凡辩证准确,用药合理。少则一副,最多三副下去,必有回响。效不更方,你再吃两幅汤剂下去,少气懒言之症便能消除。至于调理脾胃,尚需时日。”
林黛玉道:“早起的药,姨妈也煮着了?”
谷夫人道:“两刻钟前就煮好了,这会儿晾的也差不多了。竹茹去厨房瞧瞧,要是晾好了,就给林丫头端来。”
竹茹原本在暖阁擦拭书柜,闻言应了一声,放下抹布便出去了。
林黛玉道:“早上怎不见鸾妹妹?”
谷夫人道:“在她哥屋里呢。老翰林今儿来授学,说是要考教他俩的功课有没有荒废,这会儿指不定在挨训呢。”
林黛玉讶道:“翰林?是给鸾妹妹请的师傅?”
谷夫人笑道:“哪里是给她请的,那是给健儿请的师傅,乙卯科的三甲同进士出身出身。在翰林院研究了一辈子学问,前两年年迈致仕。恰逢健儿顽皮,把上一个老夫子气的不来了,老爷就把这这老翰林请来给健儿当师傅。鸾儿就是跟着瞎捣乱,平日都是我教的多些。”
林黛玉道:“昨儿那老师傅没来?”
谷夫人道:“昨儿是月末,这老翰林年纪大了,老爷答应他每月月中月末各准三天假。所以今儿早上才来的。”
“喔、、”
林黛玉忽的心中一动,笑道:“那算算日子,前几日王健表兄大清早的和别人去运河边儿打猎,想必是他顽皮偷跑出来的?”
谷夫人笑道:“这你倒说着了,那日确实他趁老翰林还没有来,一大早就翻了后院园子的围墙偷跑出去的。老翰林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也没有法子,只能又回去了。”
俩人说话的功夫,菊香和竹茹各端着一个托盘进来。
只见菊香道:“药汤还稍微有点烫,姑娘喝着注意些别躺着。鸡蛋茶也一并煮好了,正好压压苦味儿。”
说罢将一碗兀自冒着热气的药汤子端给林黛玉,林黛玉略微尝了尝,倒也没有多烫。
便喝了几口,实在苦涩。
丫鬟赶紧端来鸡蛋茶,林黛玉舀了两勺糖水吃下,这才将药服下。
谷夫人也吃了一碗鸡蛋茶,道:“等吃过晌午饭,我让人去把裁缝找来,给你再量下尺寸,做两件入冬穿的夹袄大氅什么的。”
林黛玉忙推辞起来,谷夫人佯嗔道:“这孩子,客气过头了。也不是专给你一人做衣服,鸾儿健儿也都要再量的。他俩正长个子的年纪,尤其是健儿,上年裁做的几件衣裳,到了今年短了好大一截。”
林黛玉只得谢过。
末了,两人又叙了半个时辰的话,大多是谷夫人说王健如何顽皮气五年气跑八个师傅的趣事。
只听得林黛玉娇笑个不停。
没一会儿,丫鬟来报老翰林下学。
谷夫人忙命人备轿子送翰林回去。
这便正巧到了吃晌午饭的时辰,王健这才兴致怏怏的坐到了饭桌上。
谷夫人问及原因,王健无精打采的扒着饭,倒是小熙鸾兴高采烈的给几人讲述师傅是如何考教王健功课的事情。
自然是王健这三天书都没碰过,砚台都是干的。又怎么会答得上老翰林的考教。
被狠狠训了一顿不说,还要罚抄时务策。
王健自然怏怏不乐,平时要是不遵照师傅的话来,倒也没有多大事。、
如今父亲这两天刚好在家,要被告到父亲那里,岂有好果子吃。
吃罢饭王健便乖乖回去抄书了,倒是谷夫人拉着林黛玉又逛了一遭放衣料的仓库。
让人收拾了七八张皮子,十几匹颜色各异的好料子出来。
又派人找来裁缝,为林黛玉王健和王熙鸾量了一遍身材,便让裁缝拿着小样来挑选款式。
恰逢王子腾从兵部衙门回来,裁缝还没可以走。
谷夫人便让裁缝也再给王子腾做一件大氅。
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然日近午时,日头正大。
王健抄完书,百无聊赖。因王子腾在家,不敢出去。
闷在屋里又实在无趣,便问林黛玉可会围棋。
林黛玉本也有些无趣,闻言便道会一些。
王健便提议两人手谈一局,打发时间。
林黛玉也只应了下来。
哪成想林黛玉虽是女儿家,但自小与父亲林如海闲是对弈,棋力自然不一般。
一连两局下来,竟全部林黛玉压着吃子,一败涂地。
这下反倒激起了王健的胜负心,非要和林黛玉见个高低。
可惜第三局依旧以王健失败而告终。
王健这下牛脾气上来,非要赢林黛玉一局不可。
但是林黛玉经过三局下来,委实头晕脑胀的,说什么也不愿再来了。
王健便求着林黛玉再来一盘,一定可以转败为胜的。
林黛玉只逗着他玩儿,就是不肯来。
两人拉扯玩笑间,关系不知不觉也没先前那般生硬了。
最后林黛玉被他缠的实在无奈,只得让他赢了一盘,这才罢手。
忽听园子门口传来一声:“太太、、、”
园子里的几人朝园子门口看去,只见忍冬招呼道:“荣国府姑老爷和宝二爷来了、、、”
一眼未毕,只见贾宝玉的身影出现在园子门口。
老远就朝着几人挥手致意:“林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