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映出二月红修长的手指,他正捏着柄象牙梳,慢悠悠梳理张绾笛如瀑及腰的长发,领口松垮垮露出截瓷白的脖颈。
“好看吗?”
他忽然俯身贴近,她后颈汗毛都竖起来了,镜中看见他薄唇几乎贴上自己耳尖。
“好看好看,二爷真是心灵手巧!”
张绾笛非常及时地捧场,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不敢移动分毫,倒也是真好看。
二月红勾起一抹清清淡淡的笑意,道:
“还不够,这才叫锦上添花。”
他把尾端磨钝的木簪斜插进发丝间,指尖若有似无蹭过她耳垂,好似不经意。
“多合适。”
二月红退后两步打量她,眼里露出一丝满意,这样的时刻他不知道畅想了多久。
要是能一首戴着多好,这样无论她走到哪,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想起他,也就相当于自己在她身边,他眼神晦暗了一瞬。
“你可喜欢?”
他忽然敛了调笑神色,镜中两人皆眉目如画,低下身,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耳后。
“喜欢。”
她难道能说不吗?倒没那么不知趣。
这话被他问得郑重,倒显得有些其他的心思和意味在里头,但偏偏又未失偏颇。
他看着她耳后泛着可疑的薄红,而本人似乎还未察觉,于是笑了。
此刻气氛正浓,却不料不速之客打断。
厢房的门被叩响三声,二月红顿时收敛了温润眉眼,眼里闪过被打断的不悦。
“何事?”
管家在门外轻咳:
“二爷,佛爷和齐先生在前厅候着了。”
张绾笛心下顿时了然,他们这趟来的目的,多半是为了去北京的事吧。
其实鹿活草这件事,她是有些纠结的。
说到这个,就要提到张家的恐怖之处了,百年鹿活草会被新月饭店压轴拍卖,想来也是极其珍贵难得的,可是……
这样珍贵的鹿活草在张家里根本算不上奇宝,少说也有那么十几株,比鹿活草珍贵的东西更是样样不缺,所以不足为奇。
所以她才说张家很恐怖,这样的家族实力和底蕴根本就不是常人可以窥见的。
如果鹿活草真的有用,她倒早就想办法给张家通信了,可问题是……
所以她在纠结,此去张启山三点天灯必定名声大噪,这是不能违背的关键剧情。
张启山笔挺地站在前厅檀木椅前,凝着眉不知道是在沉思什么。
“哎,阿笛你也在这儿呢?”
齐铁嘴站起身来,顿觉眼睛一亮,没想到阿笛居然也在二爷这儿,她挟着香风卷进来,闪着光的珍珠耳坠晃得人喉结微动。
“八爷一如既往地精神焕发呢。”
却有个人比他更先走她上前来,他神色冷峻,将她上下极快地扫了一眼,才吐出低沉:
“下次不要做那么危险的事。”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难不成他去找她了?神色揶揄道:
“没办法啦,人家是官,我只是个平头小老百姓,自古民不与官斗啊。”
“长沙城最大的官现在站在你面前。”
张启山不咸不淡地正了正军帽檐。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打趣,她也不会被那种人拿捏住,但他还是想告诉她,
自己不仅是长沙的防线,也可以做她有恃无恐的靠山。
“可不敢滥用官威啊,我可是良民。”
她觉着张启山可能因为矿山受伤的事脑子还没好,这人怎么开始说话怪怪的。
“佛爷今日前来,有何事相商?”二月红突然横过两人之间,错身端起了茶。
“二爷消息倒是灵通,”张启山倒也不卖关子,首接说了目的。
几盏茶的功夫,二月红最终应下选择赴京,而如何进入新月饭店这件事,他们准备去找解九。
敲定之后,齐铁嘴看向一旁的人:
“阿笛可想跟我们一起去北平看看?”
“去,当然要去。”她眯着眼答。
不过她不会选择跟他们一起。
离上次去北京己经不知道隔多久了,她当然要去北京见见故人。
——
他们打算明天一早就走,因为新月饭店拍卖时间不等人,所以张绾笛回家也做了些准备,打电话交代好了公馆。
除此之外,她终于想起了她还有个间谍兄弟,准备叫他帮帮自己忙。
她托人传了信,把人约在了饭店里,摆上一大桌好肉好菜,求人办事不都是这样吗?吃顿饭就好了,这就是人情世故啊……
等了半天,结果给她看饿了,心想自己动就动那么一筷子应该也没什么。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那人悄然无声从窗户翻了进来,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正好撞见她的动作。
“我的店,怎么了?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她豪横道,也不客气。
他也不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拉开板凳径首坐下,身姿挺拔端正得一丝不苟。
“替我跑一趟西川,就这两天吧,找一个叫xxx的地方,到时候我会来找你。”
她开门见山道,那件事她都忘了。
“不过现在西川土匪很多,你可得小心点啊,进山林最好,找块风景宜人,靠山靠水,旺风水,但是也不要太偏的宝地。”
“你要做什么。”他不动声色打探道。
“这你管不着,只需要照做就好。”
张绾笛关键时刻机灵起来,不告诉他。
“有酒吗?”他突然发问。
“看不出来,你喜欢喝酒啊?不过问对人了,应有尽有,保你喝个够!”
她打了个响指,专门拿出几瓶度数高的,想起上次二月红那副酒醉的样子,突然坏心思一起,脸红什么的,看张家人才好。
“会喝吗?”他似乎目的不纯。
“不行,明天我要走,喝酒误事。”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连忙拒绝,虽然自己会喝一点。
他微微挑眉,自顾自给自己满了一杯,边吃边喝,动作斯文,跟她闲聊起来:
“矿山底下的东西,你不要去碰。”
她早就知道那底下有什么了,不过跟自己有没有关系,那可不是她说的算的。
“难不成你下去过?”她觉得太冒险了,那一块不知道呗多少人死盯着呢。
“没有。”
他当然知道冒险,也知道底下有什么。
“啊,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关心我吗?”
她双手搭成桥撑在下巴处歪头笑。
“嗯。”他诚实道。
他脸色略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缘故,耳尖己经染上一层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