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一个人回了家乡,家乡已经没有我的家了。
但还有我的医疗保险。
我拿着医疗补助住进了医院,在住院的第三天早上遇见了一个算命的骗子。
而我在第二次遇见这个骗子,是在我和周琪的婚礼上。
我穿着洁白的婚纱,周琪穿着帅气的西装,我们站在礼堂中央,牵着手,两颗光秃秃的脑袋尽情拥吻。
他坐在空旷的礼堂下面用力地鼓掌。
周琪拉着我,对他说:“爷爷,我带着你的孙媳妇来看你了。”
我说:“算命爷爷,又见面了。”
他轻哼了一声,抱怨:“要不是你们小两口儿在这你爱我,你不爱我的来回折腾,老爷子我这一大把年龄的,能一大清早跑到个小医院附近坑蒙拐骗吗?”
我嬉笑:“我就说这骗子还挺有商业头脑,没想到是爷爷这样的厉害人物。”
婚礼后,爷爷在周琪想要杀人的眼神中拉着我去谈谈。
周琪的爷爷给我看了很多周琪小时候的照片,给我讲了个狗血的豪门故事。
周琪的父母是商业联姻,读作强强联合,写作互相吞并。
周琪是他们唯一的婚生子。
他的父亲打着教孩子的名义偷看母亲公司的资料,他的母亲打着为了孩子好的名义抢夺父亲公司的客户。
名利场上的厮杀,刀刀见血,没人会关心一个孩子是怎么想的。
更可笑的是,他们都不希望带有对方血脉的孩子继承自己的家业。
于是周琪有了很多的弟弟。
周琪是个狠人,但凡是父母带进家门的弟弟妹妹,都因为各种意外死的死,残的残。
那时候周琪性格阴郁,成天板着脸,看人也是阴森森的——他父母差点把他送去精神病医院。
之所以没送成,是因为周琪18岁了,在他拥有继承权的第一天,就把他父亲赶下台,三个月,就收购了他母亲的公司。
后来,他变得爱笑了,他说要给他未来的继承人找个合格的娘。
老爷子故事讲完了,莫名其妙,虎头蛇尾。
我疑惑不解,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又补充道:“从那年开始,他每年都会参加高考,每年都会关心00年的假期兼职工。”
那一刻,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世间从没有什么天定缘分,只有苦心孤诣的算计。
但周琪的算计很成功,我已经喜欢上他了——无论是怎样的他。
我问老爷子:“你不是都知道吗?为什么不管管他爸妈?”
老爷子说:“我有很多孙子,凭什么就管他一个?”
“那您还管我跟他的事?”
“不一样咯,以前是我孙子,现在是我老板。”
我觉得,老爷子这么长寿不是没有道理的。
7
最后的最后,我问周琪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周琪眼神很复杂,转而又有些腼腆地说:“在来悦酒店,你救了一个被关在仓库的可怜人。”
我模糊间记起,那时候我爹还在,同学都叫我老赖的女儿。
我那闺蜜知道我喜欢钱,就告诉我附近有地方在拍剧找群演,包吃包住能赚钱,伙食顶顶好。
我连夜跑了十多公里,进到了酒店,才知道拍的是。
可惜想跑已经晚了,我被十几个彪形大汉团团围住,五花大绑地关进了仓库。
仓库里还有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听着外面的动静,对我千里送人头的行为表示嘲笑。
我无所谓的摆摆手,表示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
仓库里的光很暗,他疑惑:“他们没绑住你吗?”
我无所谓的把绳子递给他,并且热情的建议他随身带把刀子有利于自身安全。
他从善如流,并且告诉我那伙人最近接了个大单,每天下午都会出去,只留两个人看着仓库。
我说:“好机会,我们明天下午就跑吧!”
他示意我去看门口的大锁,我反手拍了他一张开锁小广告。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我洋洋得意:“小兼职,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
然而第二天我就反悔了,因为早上有人从门缝里塞了两个肉夹馍,中午有人送了两份三菜一汤的盒饭和2个红彤彤的散发着芳香的大苹果。
工作是假的,但伙食是真的好。
我跟他商量:“下午跑出去也干不了什么了,要不我们再休息一天?”
他冷冷地说:“你以为他们关在你是干嘛的?光吃饭不干活?今天晚上你就该工作了。”
行吧,我认命的撬锁,跑的时候顺走了他放在一边没吃的苹果。
他嫌弃的把已经冷了的肉夹馍也塞给我,我感叹:“都没吃啊!”
他说:“不好吃。”
我说:“那饭也给我呗!”
“那个吃过了。”
“吃完了?”
“没”
“那就给我,赶紧的,浪费可耻”
最后我们跑出来了,看门的,还是他的熟人——我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他在看见人的一瞬间就找我借刀子。
我问他:“就是这两廋竹竿骗你来的?”
他点头,我一边说着帮忙,一边拿刀冲刺。
他把一个混混推进了堰塘,我给了一个混混三刀六洞。
他欲言又止,我说:“放心,死不了,真死了咱们也是正当防卫。”
他说:“你这么莽撞,要是打不过怎么办?”
我笑嘻嘻的指着旁边的水稻田,说:“打不过我们就往那里跑。”
“为什么?”
“因为只是跑进去了,热心的父老乡亲一定会来帮忙。”
“直接呼救不行吗?”
“父老乡亲不一定管我们死活,但一定会管水稻的死活。”
事实证明做人不能太嘚瑟。当我看见十几个彪形大汉开着车往这边来时,拉着他就往公安局跑。
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问:“不去稻田?”
我反问:“你看那高大上的装备,是我等屁民惹的起的吗?”
“那去哪?”
“公安局。”
他在越来越进的轮胎声中问:“还有多远”
“大概30公里”
那一刻,他脸上是心如死灰的木然。
我说:“在坚持一会,有人报警了,警车马上到。”
警车还没到,后面的车已经追上来了。
大汉们车都懒得下,直接提速向我们撞来。
我拿着刀,直面汽车,试想用飞刀扎破轮胎的可能性。
结果是百分之零,我的力气太小了。
飞刀不行,我用手握着刀却很有机会,虽然那样我的手多半会被圈进轮胎。
近了,近了,更近了。
我在等,等车靠近我身体的那一舜。
然而在那一舜,身后一股力把我推到了一边。
我回头,看见了他死气沉沉的脸上浮现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当然,最后我们都没事。警察叔叔一声枪响,把我们都救了下来,有事的,只是那几个大汉而已。
在警车,我看见他拿着一个大汉的手机给注备为未知号吗的人发信息
【妈,你的蜂蜜水真好喝。】
我想问些什么,他就在我提问之前先开口了:“你怎么知道警车要来?”
我顿时忘了要问他的事,咧嘴笑着说:“我今天没去上课,我的好闺蜜肯定得报的警啊!”
他说:“真好。”
我说:“是呀!她还建议我来这里找工作的。”
他一愣,质疑道:“这是好闺蜜?”
“你不懂,这是我们纯洁的友谊,等明天我见到她,一定回复她一个更加纯洁的拥抱。”
他不语,一张死人了盯着我。
我这才发现,他有一张俊美的脸,只是天天板着,像个将行就木的小老头儿。
我在他脸上比划比划,用手强行拉起他的嘴角,说:“你该多笑笑,爱笑的人才讨人喜欢。”
他问:“你喜欢?”
我说:“当然,我最喜欢阳光开朗,天真礼貌,长的又漂亮的弟弟了。”
“弟弟?”
“同龄人也行,要养成系的”
第二天,鸡鸣声和我闺蜜的尖叫声是一起响起的。
原因是我同时约了她六个备胎在早上六点去她家,撞见了她和她的七号备胎的动作大片。
我站在山丘上,拍着他的肩膀说:“看看,这就是我和她纯洁的友谊。”
他深深地看着我,问:“你想去市里读书吗?那里的同学会给你真正的友谊。”
我耸肩,无所谓地说:“想什么呢,我的家在这里,而且天下乌鸦一般黑一般黑,去哪不一样,思想不同,不必强融。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他嗯了一声,然后陈述事实一般地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我意识到他要离开了,摇摇手说:“有缘再见。”
“会有缘的”
“唉,对了”
我拿出一累小广告,一股脑的塞在他怀里,说:“有需要联系我。”
他看着印着同一个电话号码的【寒暑假作业代写】、【钟点工】、【红白喜事一条龙】等等,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说:“好,多才多艺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