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填满了那些年积压的痛苦与委屈。
从王府被抄家道中落,投奔舅舅却被卖进金陵的窑子,再到被那个人肆意折磨,这些不堪回首的经历如潮水般在她脑海翻涌,就等着倾泻而出。
可话到嘴边,她却猛地回过神,心中警铃大作。她这才意识到,本是督军派人请自己过来,怎么黄锦珩却出现在这里?
疑惑瞬间涌上心头,像细密的针在刺挠着她的神经。她的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嘴唇微张,下意识地开口问道:“锦珩,不是督军找我吗,你怎么在这儿?”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警惕与好奇,在这复杂多变的世道里摸爬滚打多年,她早己习惯对任何意外都保持戒备。
黄锦珩刚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出声,包厢那扇厚重的门被轻轻推开,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
刘铭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姿挺拔,军装笔挺,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可看向黄锦珩的瞬间,眼中的温柔与关切几乎要溢出来。
看到刘铭的那一刻,金?微微一怔,记忆的齿轮迅速转动。很快,她便认出他就是自己曾陪着那个人参加军阀聚会时见过的年轻督军。
那时的刘铭在一众老谋深算的军阀中显得格外耀眼,年轻有为又意气风发,引得众人侧目。如今再度相见,他的身份和眼前黄锦珩的出现,让金?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
刘铭的目光也落在金?身上,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带着熟稔:“金小姐,别来无恙,还记得我吗?”
金?听到刘铭的招呼,心猛地一紧,面上却强装镇定,嘴角扯出一抹看似从容的微笑,微微欠身回应道:“您客气了,少帅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接替大帅做上两省督军,自然是印象深刻的。没想到今日在这儿碰上,真是巧。”尽管语气平稳,可她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黄锦珩像是察觉到金?的疑惑,忙不迭地介绍道:“堂姐,我现在改名叫黄锦珩了,当年就是督军救了我,我己经是他的二姨太了……我现在叫黄锦珩,。”说着,她下意识地往刘铭身边靠了靠,眼神里流露出一些柔情。
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打量着刘铭看黄锦珩那满含深情的眼神,又瞧了瞧黄锦珩精致的打扮。
她身着华丽的旗袍,上面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领口别着一枚小巧而昂贵的钻石胸针,头发精心盘起,插着的翡翠簪子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浑身散发着贵气。再看看自己,虽然在舞台上也是光鲜亮丽,但只有自己知道这背后隐藏着多少屈辱与无奈。
金?的心里那股久违的攀比心悄然作祟,像野草般疯狂生长。
曾经,她们同为老王爷的孙女,不过是黄锦珩的阿玛为嫡,金?的阿玛为庶。所以从小两人总是暗暗攀比,比美貌,比才艺,比谁更得长辈欢心。
家道中落,各自飘零,本以为那些年少时的争强好胜早己被生活的苦难磨灭,可此刻,看到黄锦珩如今的幸福模样,那些深埋心底的情绪瞬间破土而出。
她心想,黄锦珩如今成了督军的姨太太,过上了安稳富足的生活,被人疼爱呵护。
而自己呢,这些年游离在名利场,饮酒陪笑,作为格格的那些尊严早就被肆意践踏,身体和心灵满是伤痕。自己若把那些不堪的经历说出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落魄,说不定还会被她看不起。
她仿佛看到黄锦珩眼中流露出怜悯与轻视,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冰冷,将她包裹在无尽的羞耻之中。
此时刘铭看向黄锦珩,轻声说道:“你们姐妹俩许久未见,肯定有不少体己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他便转身,步伐沉稳地走出了包厢,顺手轻轻带上了门。
待刘铭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金?刻意流露出一丝不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笑意:“哟,尊贵的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居然做了汉人的妾室,连金姓都不要了?”
她语气里带着尖酸,那股子曾经在王府时争强好胜的劲儿又冒了出来,尽管此刻她的生活千疮百孔,却仍想在言语上占些上风。
黄锦珩听到这话,脸上微微一红,眼神里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轻声说道:“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金?却不打算就此罢休,挺首了腰杆,下巴微微扬起,刻意抬高了声调:“哼,你倒想得开。我未婚夫可不会让我做妾,等我嫁过去,那可是正妻,风光大嫁。哪像你……”她一边说着,一边暗自后悔自己怎么就把这谎给撒出去了,可话己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
刘铭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金?,他自然听出了金?言语里的酸味,但他并未作声,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透着思索。他太清楚这个世道对女子的残酷,金?这般逞强,背后必定藏着难以言说的苦楚。
黄锦珩看着金?,眼中满是无奈,她太了解堂姐的性子,从小就好面子,如今多年未见,还是这般不肯示弱。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堂姐,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不管是正妻还是妾室,能找到真心待自己的人就好。你说你都快结婚了,快跟我讲讲姐夫,我也替你高兴高兴。”
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黄锦珩会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一时有些语塞。但她一咬牙,想着横竖是瞒不住,索性把心一横,故作骄傲地说道:“他叫赵鸿玉,手下也有两个海军旅。你们家督军应该认识!”
黄锦珩从未听过赵鸿玉这个名字,却敏锐察觉到金?的不自然。她不动声色,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说道:“堂姐,那可真是恭喜你了。海军旅长确实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以后的日子肯定差不了。”她的语气平静温和,没有丝毫质疑,仿佛真的只是在为堂姐感到开心。
金?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强装镇定地说道:“那是自然,鸿玉手握兵权,前途无量,我嫁给他,以后也算是有了依靠。”可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黄锦珩瞧出了金?的慌乱,却不点破,只是小声说道:“堂姐,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一定要跟我说。大家都是一家人,能帮的我肯定帮。”
金?连忙摆手,说道:“能有什么难处,我和你姐夫好着呢。我们马上就要筹备婚事了,到时候一定请你和督军来喝喜酒。”她急于结束这个话题,因为她心里清楚,一旦黄锦珩再多问几句,她苦心编织的谎言就会彻底崩塌。
终于,她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锦珩,改天我们再好好聚聚。”说着,她拿起手包,匆匆朝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