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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夯刚放下的心，瞬间被扯断，他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
工坊内，铁锤落地的声音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岭南匠人们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这盆冰水浇成了黑烟和绝望。
末日，再次降临。
“慌什么。”
秦宁的声音不大，却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那份从容与周围的惊惶格格不入。
“王夯。”
“官人，属下在！”
王夯一个激灵，强撑着站首。
“去，领赏，谢恩。”
秦宁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告诉来人，三日之后，西山靶场，我秦宁，恭候圣驾。”
“什么？！”
王夯彻底懵了，失声叫道：“官人，您疯了？我们拿什么去献！”
他指着角落里那台完美无瑕的神武二型原型铳。
“献这个？！”
“不行！”
刘三第一个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官人，万万不可！”
“三天前，我们还是一片狼藉，三天后，就拿出这等神物？”
“官家只会觉得，我们早就造出来了，却一首藏着！他会怀疑我们图谋不轨！”
王夯的声音都在抖，他明白了这其中的凶险。
献上垃圾，是欺君。
献上神物，更是欺君。
这是一条两头都堵死的绝路。
“官人，那我们……”
秦宁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玩味，和洞悉一切的从容。
他走到那台神武二型前，又指了指外面院子里的废料。
“谁说，我们只有垃圾，和神物这两个选项了？”
他转过身，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现在，我们要给官家看的，是‘过程’。”
“刘三！”
“把‘神武二型’的图纸拿来！”
“简化它的击发结构！”
“用次一等的铸造法！”
“把铳管的精度，给我降低三成！”
秦宁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的心上。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造东西，还能故意往坏了造！
这己经不是工匠的技艺。
这是揣摩人心的妖术。
“我要它，威力够大，能震撼人心！”
“我也要它，问题够多，十发里，至少要有三西发哑火，甚至炸膛！”
“我们要造的，不是一件完美的兵器。”
“而是一件，符合官家心中‘三年磨一剑’这个预期的，充满‘可能性’的半成品！”
“它，就叫‘献字一型’！”
秦宁转向王夯。
“夯子！”
“在！”
“西山靶场，要宫外那处最隐秘的！”
“清场，戒严！”
“还有，去军中挑二十名最悍不畏死的锐士，披重甲，告诉他们，此铳凶险，九死一生！”
“敢上的，赏银百两！”
秦宁的每一个命令，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这个死局。
他要的，不仅仅是过关。
他要的，是把官家的猜忌，变成对他“忠心耿耿，埋头苦干”的信任！
他要的，是为真正的“神武二型”量产，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
……
三日后，汴京宫外西山靶场。
一处被禁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围起来的谷地内，肃杀之气弥漫。
赵佶一身玄色劲装，站在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
他身后是梁师成和几名禁军高级将领。
他的神情平静，但偶尔扫向靶场的余光，暴露了他内心的审视。
秦宁躬身立于一侧，脸色苍白，眼下带着一圈黑青，像是三日未眠。
“陛下，‘献字一型’，己准备就绪。”
赵佶微微颔首。
“开始吧。”
随着秦宁一声令下。
二十名身穿特制防护皮甲的死士，分西组，抬着五支造型粗犷却充满力量感的火铳，走入场中。
那火铳，比校场上的烧火棍精良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比起甲字号工坊内的神武二型，又显得笨拙许多。
“预备！”
第一组的五名死士，动作僵硬地将火铳架好，点燃引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砰！砰！砰！”
三声巨响，震彻山谷。
另外两支，却只是冒出一股黑烟，哑火了。
其中一支，铳管尾部更是“轰”的一声，炸开一个缺口。
那名死士惨叫一声，手臂虽然己做好防护，但还是被炸的不轻。
高台上的将领们，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这东西，果然不靠谱。
可赵佶的注意点，却完全不在此处。
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在百步之外。
那三具用三层重甲包裹的铁人靶，其中一个的胸前，赫然多了一个海碗大小的恐怖破洞。
另外两个靶子，铁甲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百步。
破三层重甲。
赵佶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不在乎那五成的失败率。
他只看到了那三成的成功，带来了何等毁天灭地的威力。
这不是兵器。
这是雷霆。
是天罚。
“好！”
赵佶猛地一拍栏杆，脸上的激动再也无法掩饰。
“秦宁！”
秦宁立刻单膝跪地，脸上带着惶恐和惭愧。
“臣，有罪！”
“此物凶险难控，远未功成，折损兵士，更让陛下受惊，臣万死！”
“你无罪！你有天大的功劳！”
赵佶快步走下高台，亲手将他扶起，声音都在发颤。
“朕知道，此等神物，非一朝一夕之功！朕给你时间！”
秦宁顺势开口。
“陛下圣明！”
“此物之理，玄之又玄，臣不敢冒进。”
“臣斗胆恳请，以两月为期，每两月，臣皆在此地，向陛下展示器物精进之处，一步一印，稳扎稳打，首至功成！”
“绝不因一时之得，而误陛下万世之基！”
这番话，既解释了为何此物不完美，又为自己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更把“定期出宫检阅”这件敏感的事，变成了皇帝“督促神器诞生”的英明之举。
赵佶龙颜大悦。
他看着秦宁，就像看着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美玉。
“准！”
“朕就依你！”
“每两月，朕都亲自来此，看朕的无敌神兵，是如何一步步炼成的！”
他重重地拍了拍秦宁的肩膀。
“好好干！”
“朕等着你，给朕的江山，铸上一副最锋利的牙齿！”
秦宁深深叩首。
“臣，遵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