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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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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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大清摄政王
作者:
顾亦言
本章字数:
9436
更新时间:
2025-07-08

盛京的二月,滴水成冰。护城河冻得如同一条僵死的白蟒。北风卷着雪沫子,刀子似的刮过空旷的街市,抽打着紧闭的门窗。

粘杆处的黑衣侍卫如同索命的乌鸦,在街角巷尾的阴影里无声矗立,腰间顺刀冰冷的鞘尖在灰白的天光下偶尔一闪。

皇城西,礼亲王府。

往日车马喧阗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石狮子上落了厚厚一层雪。府内死寂,连一声犬吠都没有。府邸深处,暖阁里炭火烧得通红,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代善,这位努尔哈赤的次子、曾经的西大贝勒之首,此刻裹着厚重的紫貂裘,枯坐在铺着锦褥的炕上。他须发皆白,脸上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浑浊的老眼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搭在暖炉上的手,却在不易察觉地微微颤抖。炕桌上,一盏冷透的参汤纹丝未动。

“阿玛…” 他的次子硕托,一个正当壮年的汉子,此刻脸色惨白如纸,在炕前不安地踱步,厚重的靴底踩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宫里传出的消息…摄政王…醒了!慈宁宫那边…角楼…被粘杆处围了…烧了一夜…苏麻喇姑…被拖进了黑狱!咱们府外…暗桩…多了三倍都不止!”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紧绷,带着嘶哑。

代善的眼皮耷拉着,仿佛没听见。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枯枝般的手指,指向炕桌一角。那里,放着一柄用黄绫包裹的短刀——那是努尔哈赤赐予他的“龙雀”。

“慌…什么。” 老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枯叶摩擦,“该来的…躲不掉。科尔沁…科尔沁的人…还没回信?”

硕托猛地顿住脚步,绝望地摇头:“没有!派出去三拨快马…石沉大海!阿玛!多尔衮这是要清算了!孝庄倒了…下一个就是我们!还有济尔哈朗、豪格他们!他连自己亲兄弟都能杀…”

“住口!” 代善猛地低喝,浑浊的眼中爆出一丝厉色,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取代。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枯瘦的肩膀不住耸动。硕托慌忙上前替他捶背。

咳嗽平息,代善喘息着,目光重新落在那柄“龙雀”上,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科尔沁…指望不上了…多尔衮…他等的…就是今天…” 他缓缓闭上眼,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告诉府里…都…安分待着…是福是祸…看天命吧…”

硕托看着父亲瞬间衰老颓败下去的面容,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头顶,比窗外的冰风更冷。他知道,阿玛的天命,恐怕…到头了。

---

澎湖外海,无星无月。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海面,只有海浪拍打船身的哗哗声。两艘船影如同漂浮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行在墨汁般的海水中。船身狭长低矮,正是郑家水师最擅夜战的“快蟹船”,桨橹被厚厚的棉布包裹,划水声几不可闻。

郑芝龙站在当先一艘快蟹的船艏,如同礁石般纹丝不动。他赤膊的上身只披了一件油布水靠,古铜色的皮肤在黑暗中泛着微光,那道从肩头斜划至肋下的巨大伤口被海水浸透,隐隐作痛,却远不及他眼中燃烧的火焰灼人。他身后,几十名精悍的郑家死士伏在船舷边,手中紧握着锋利的鱼叉、分水刺和涂抹了毒汁的短弩,如同蛰伏的鲨群。

“总制,看!桅灯!” 身边一个眼力极好的瞭望手压低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

郑芝龙顺着方向望去。极远处,几乎与海平线融为一体的黑暗里,隐约亮起了三盏昏黄的桅灯,排成一个歪斜的三角——正是约定的目标信号!一艘落单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武装商船,“海鸥号”!据可靠耳目回报,这艘船刚从巴达维亚出发,运送一批“特殊货物”前往倭国平户商馆,船上除了常规水手和武装士兵,还有三名随船的荷兰造船匠师以及他们的家眷和工具!

“妈的…终于等到你了…” 郑芝龙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毕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他猛地一挥手!

两艘快蟹如同离弦之箭,桨橹骤然发力,破开漆黑的海水,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三盏昏黄的桅灯疾射而去!距离在飞快地拉近!己经能看清“海鸥号”那臃肿的、如同漂浮堡垒般的轮廓,以及甲板上稀疏走动的人影!

“靠上去!左舷!贴住它!钩爪准备!” 郑芝龙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凶戾。

快蟹船如同灵活的毒蛇,借着海浪的掩护,猛地从“海鸥号”巨大的阴影里窜出!船身几乎贴着对方那高耸的、如同悬崖般的左舷!船上的郑家死士如同鬼魅般跃起,带着铁链的沉重钩爪带着破空声,狠狠甩向“海鸥号”的船舷和甲板栏杆!

“哐当!哐当!”

钩爪牢牢扣死!

“敌袭——!” 一个站在船舷边放哨的荷兰水手终于发现了异常,惊恐的尖叫划破死寂的海面!

晚了!

“上!” 郑芝龙一声暴吼,如同惊雷炸响!他第一个抓住绳索,猿猴般敏捷地向上攀爬!身后数十名死士紧随其后,口中咬着短刃,手脚并用,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涌上了“海鸥号”宽大的甲板!

“砰砰砰!” 稀稀拉拉的燧发枪声响起,火光在黑暗中一闪而灭。几个反应过来的荷兰士兵刚举起火枪,就被如雨点般射来的毒弩钉穿了咽喉或面门,惨叫着倒下。郑家死士如同虎入羊群,手中的鱼叉、分水刺带着刺耳的呼啸,凶狠地刺向任何穿着欧式服装的人影!鲜血瞬间染红了甲板!

战斗爆发得突然而惨烈!荷兰水手和士兵从最初的混乱中惊醒,嚎叫着举起弯刀和斧头扑上来。甲板上顿时血肉横飞,金铁交鸣声、垂死的惨嚎声、愤怒的吼叫声响成一片!郑家死士悍不畏死,以命搏命,利用人数和突袭的优势,迅速分割包围了甲板上的抵抗力量。

郑芝龙的目标极其明确!他看也不看甲板上的厮杀,手中那柄沉重的倭刀化作一道匹练般的寒光,劈开两个试图阻拦的荷兰士兵,如同旋风般冲向船艉的船长室和高级舱房!那里,是匠师最可能藏身的地方!

“砰!” 他一脚踹开厚重的橡木舱门!

舱内烛光昏暗。一个穿着考究船长服、留着大胡子的荷兰人正手忙脚乱地试图点燃一支火绳枪的引信!他身边,一个金发妇人抱着个七八岁的男孩,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发出惊恐的尖叫。

郑芝龙眼中寒光一闪,倭刀带着凄厉的风声横扫而过!

“咔嚓!”

火绳枪连同船长握枪的手臂,被齐根斩断!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船长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踉跄后退!

郑芝龙毫不停留,刀锋顺势一挑,精准地割断了船长腰间的燧发手枪皮带,手枪落入他左手。他看也不看那倒在地上抽搐的船长,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向舱内另外两扇紧闭的房门。

“哐!哐!” 两脚!房门被狂暴踹开!

一间舱房内,两个穿着沾满油污帆布工装、满脸惊恐的荷兰中年男人正手忙脚乱地试图将一堆图纸和奇形怪状的工具塞进一个木箱!另一间舱房,则堆放着大大小小捆扎好的木箱,上面刷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VOC徽记!

“带走!” 郑芝龙用生硬的荷兰语吼道,手中的燧发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那两个匠师。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图纸和工具,最后落在那些标着VOC的木箱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厉芒。

甲板上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残余的荷兰水手要么被杀死,要么绝望地跳入了漆黑的大海。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火药味弥漫开来。

“总制!甲板肃清!找到三个红毛匠人!还有…一窝小的!” 一个浑身浴血的郑家头目拖着两个吓瘫的荷兰少年和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孩跑了过来。

“装箱!图纸!工具!人!还有这些!” 郑芝龙用刀尖指了指那些VOC标记的木箱,“统统搬走!一粒米都不许留下!” 他走到船艉,看着甲板上堆积的尸体和流淌的血污,脸上那道刀疤在跳动的火光下更显狰狞。他抬起脚,狠狠碾在脚下那面被血浸透的荷兰三色旗上。

“把船…凿沉!” 冰冷的声音,宣告着“海鸥号”最后的命运。

---

金厦,思明州,延平王府。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拂着演武厅外猎猎作响的郑字大旗。厅内,气氛却比海风更冷肃。

郑成功一身石青箭袖,按剑立于巨大的海图前,身姿挺拔如松,年轻的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他身后,站着心腹大将甘辉,以及掌管钱粮、情报的族叔郑泰。两人的脸色同样难看。

“王爷,” 郑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将一份密报重重拍在海图桌上,“…查清了!那个在安海老家私放高利贷、盘剥佃户,逼得三家佃户投海自尽的管事…是董氏夫人(郑成功正妻董酉姑)的远房表兄!人赃并获!那厮仗着董家的势,在下面无法无天己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郑成功的指节捏得发白,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没有看那份密报,目光死死钉在墙上悬挂的“杀虏御海”西个大字上。

甘辉浓眉紧锁,上前一步,沉声道:“王爷,此事虽系家奴作恶,然牵涉内宅,影响军心。董氏夫人虽未必知情,但治家不严,其责难逃!若不严惩,恐寒了将士之心,更令百姓齿冷!” 他话锋一转,语气更加沉重,“更棘手的是…我们安插在盛京的‘暗桩’…断了!最后传出的消息…多尔衮未死!爪哇藤送到了!他正在天津…造一种…铁船!一种不用帆、能自己跑的铁船!图纸…似乎被南边的人弄走了一部分…现在整个运河沿线,被粘杆处刮地三尺!”

“铁船?” 郑泰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跑?这…这怎么可能?红毛夷也没这本事!”

“没什么不可能!” 郑成功猛地转身,声音如同金铁交击,冰冷刺骨,“多尔衮能从阎王殿爬回来,造个铁船又算什么?”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郑泰和甘辉,“董家的事…我自会处置。家法就是家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奴才!”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至于铁船…无论真假,无论图纸落在谁手里…这海上的天…怕是要变了!”

他走到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标注着“天津卫”的位置,然后又缓缓划过漫长的海岸线,最终落在金厦本岛:“甘辉!”

“末将在!”

“即日起,水师各营,操练加倍!所有战船,检修火炮,储备火药!瞭望哨外扩三十里!任何可疑船只靠近金厦水域…先打旗语警告,不听者…击沉!” 郑成功的眼中燃烧着火焰,“郑泰叔!”

“老臣在!”

“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海商、暗线!给我盯死北面!天津军器局、登州水师码头、还有…运河!我要知道多尔衮的铁船…到底是个什么鬼!还有…那撕毁的图纸…流落到哪里了!”

“遵命!” 郑泰肃然领命。

郑成功不再言语,目光重新落回那片浩瀚的海图,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龙渊”宝剑冰冷的剑柄。内宅的阴霾,北方的铁兽,南边混乱的线索…如同无形的暗流,在金厦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下汹涌激荡。他仿佛嗅到了风暴将至的、浓烈的铁锈与血腥的气息。

---

盛京,摄政王府书房。

炭盆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多尔衮靠坐在宽大的圈椅里,身上盖着柔软的银狐皮褥子。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寒光,正落在阿克敦双手呈上的一份密报上。

密报很薄,只有寥寥数行字,墨迹未干:

“礼亲王代善,昨夜丑时三刻,薨于府中暖阁。死前…曾手握太祖所赐‘龙雀’。硕托等诸子,皆闭门守孝,暂无异动。粘杆处…未动。”

多尔衮的目光在“手握太祖所赐‘龙雀’”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那柄象征功勋与地位的短刀…代善到死,都紧紧攥着它。他缓缓抬起眼,看向垂手肃立的阿克敦,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济尔哈朗呢?”

“回王爷,” 阿克敦的声音同样平静,“郑亲王(济尔哈朗)自王爷苏醒后,便称病告假,深居简出。粘杆处回报,其府邸戒备森严,但…并无串联异动。”

“豪格?”

“肃亲王(豪格)…今日一早,递了请安折子。言词…甚恭。”

多尔衮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追问。他伸出那只苍白枯瘦的手,从旁边小几上端起一盏温热的参茶,凑到唇边,极其缓慢地啜饮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书房内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阿克敦垂着眼帘,如同石雕。他知道,代善的死,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坨砸进了表面平静的深潭。冰坨沉下去了,无声无息。但水下汹涌的暗流,却才刚刚开始涌动。王爷的沉默,比粘杆处的刀锋更冷。冰河之下,是冻结的杀机,还是…暂时蛰伏的巨兽?

多尔衮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庭院里,几株老梅在寒风中绽放,几点猩红的花苞在灰白的积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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