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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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铁锈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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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大清摄政王
作者:
顾亦言
本章字数:
10950
更新时间:
2025-07-08

盛京城南,粘杆处秘牢。

空气里是陈年血垢、屎尿和劣质草药的混合气味,浓得辣眼睛。石壁渗着水珠,火把的光在湿冷的石面上跳动,把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那个被拖回来的南明信使,此刻被几根浸透桐油的粗牛筋索死死捆在X形木架上,整个人像块破布。他头耷拉着,口鼻处残留着黑紫色的毒血痂,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阿克敦用湿布捂住口鼻,站在三步外,眼神冷得像冰窟里的石头。两个粘杆处的“老师傅”挽着袖子,露出筋肉虬结的小臂,一人手里拎着个黄铜水壶,壶嘴冒着热气;另一人手里是柄带倒钩的细长铁钎,在火把光下闪着幽蓝的光。

“弄醒。”阿克敦的声音闷在湿布里。

拎水壶的老师傅上前一步,滚烫的开水对着信使的胸口泼了过去!

“滋啦——!”皮肉瞬间烫红、起泡!

“呃啊——!”原本濒死的信使猛地抽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头猛地扬起,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极致的痛苦和一丝清醒的恐惧!

“荆棘残翼,谁主事?图纸残片,给了谁?撕毁的部分在哪?”阿克敦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念一份无关紧要的名单。

信使大口喘着粗气,胸口被烫烂的皮肉随着呼吸起伏,剧痛让他浑身筛糠,牙齿咯咯作响,却死死咬住嘴唇,一个字也不吐。

“嘴硬。”阿克敦眼神都没动一下。

拿铁钎的老师傅一步上前,冰冷的铁钎尖精准地抵在信使烫烂的胸口边缘一处还算完好的皮肤上。他手腕一沉,铁钎尖带着一股阴狠的寸劲,猛地刺入皮肉,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向下划拉!不是捅刺,是切割!铁钎上的倒钩刮着皮下的嫩肉和神经!

“呃——呃呃呃——!!!”

信使的身体在牛筋索的束缚下疯狂地弹动、扭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水瞬间涌出!比开水烫更甚十倍的、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乱搅!

“说。”阿克敦的声音依旧平稳。

“杀…杀了我…”信使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血沫。

铁钎没有停下。它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在皮肉下缓慢而坚定地游走,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翻卷着血肉的恐怖创口。鲜血小溪般淌下,染红了破烂的裤腿,滴落在肮脏的石板上。嚎叫变成了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阿克敦耐心地等着。等铁钎在那片胸口的皮肉下划出一道完整的、血淋淋的“一”字,等信使因为剧痛和失血再次濒临昏厥。他才抬了抬手。

另一个老师傅立刻上前,将一包气味刺鼻的黄色药粉粗暴地按在那片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嗷——!!!”

信使的身体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木架!那药粉如同千万只烧红的蚂蚁钻进伤口,带来新一轮地狱般的灼烧和奇痒!

“图纸…残片…给了…‘鹞子’…骡马市…东头…孙记皮货…后院…水缸…底…”信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极致的痛苦,“撕毁的…被…被鹞子…吞了…他…他带着…真图…走…走漕船…南下…应…应天…”

“鹞子是谁?”阿克敦追问。

“不…不知…蒙面…左…左耳缺…缺一角…”信使的瞳孔开始涣散。

“荆棘残翼,谁主事?”

信使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阿克敦盯着那具迅速冰冷的尸体,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转身,对着阴影里一个如同影子般的侍卫:“去孙记皮货后院,挖水缸底。另外,传令运河沿线所有关卡、码头、漕帮暗桩,给我刮!找一个左耳缺角的‘鹞子’,他身上有撕毁的蒸汽机图!活要见人,死…也要把肚子剖开!”

“喳!”影子一闪而没。

阿克敦最后看了一眼那血肉模糊的木架和地上的血泊,大步走出秘牢。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冲淡了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图纸的线索如同断掉的丝线,一头指向了南明应天府,另一头,则沉入了冰冷的运河底。王爷要的,是钉子。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去钉死这些从阴影里冒出来的毒蛇。

---

天津卫,军器局。

不再是地下洞窟的隐秘,而是地表巨大的、由厚实青砖垒砌的工坊。空气里不再是煤灰和硫磺,而是更加浓烈刺鼻的铁锈、热油、木料焦糊和汗臭的混合体。巨大的水车被更粗壮的连杆取代,连接着厂房中央那台体积膨胀了近乎一倍、如同匍匐钢铁巨兽般的蒸汽机原型。它依旧在“哐!哐!哐!”地咆哮着,每一次活塞的冲顶都带动着沉重的飞轮疯狂旋转,粗壮的传动轴如同巨蟒般延伸出去,连接着远处一排正在发出刺耳噪音的巨大钻床、锻锤和锯台。炽热的铁屑如同红色的暴雨,在工坊内飞溅,烫得的皮肤滋滋作响。

汤若望的西洋教袍换成了耐磨的靛蓝粗布短褂,脸上、手上全是油污和烫伤的红痕。他此刻正站在一台由蒸汽驱动的巨型锻锤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铁砧上那块烧得白炽、正在被锻锤疯狂锤打的厚实精铁板。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如同重鼓,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停!停锤!”汤若望突然厉声嘶吼,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操作锻锤的工匠猛地扳下杠杆。巨大的锻锤悬停在半空,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汤若望不顾高温,几步冲到铁砧前,用铁钳夹起那块被锤打得变形的铁板。铁板边缘,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在炽白的光线下如同丑陋的蜈蚣。

“废了!”汤若望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将铁板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又是脆裂!告诉过你们多少次!淬火的水温!水温!高了不行,低了也不行!要温!要稳!你们耳朵是摆设吗?!”

周围几个负责淬火的工匠噤若寒蝉,脸色煞白。一个年长的匠头鼓起勇气,声音发颤:“神父…这…这精铁不比熟铁…太硬了…一冷一热…实在…实在难控…”

“难控?!”汤若望猛地转身,眼神如同烧红的刀子,狠狠剜在那匠头脸上,“王爷要的是能在海上撞碎红毛夷夹板船的铁甲!不是你们捏泥巴的玩意儿!难控?难控就给我练!用命去控!再出一块废料,你们这个月的工钱,全都给我填进炉子里当柴烧!”

匠头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言。工坊内死寂一片,只有蒸汽机那单调而沉重的轰鸣,如同催命的鼓点。

就在这时,一个粘杆处侍卫匆匆穿过弥漫的铁屑和热浪,跑到汤若望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又递上一张盖着摄政王府火漆印的密令。

汤若望迅速扫过密令,脸上的怒容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凝重取代。他沉默片刻,猛地抬头,声音如同铁锤砸在铁砧上,响彻整个工坊:

“所有人听着!王爷钧令!”

工坊内所有工匠瞬间停下手中活计,屏息望来。

“即日起,军器局甲字工坊,全力转造‘铁龙骨’!图纸在此!”汤若望抖开侍卫递上的一卷厚厚图纸,“所有精铁优先供给!熟手铁匠全部集中!三班轮转!炉火昼夜不息!”

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难色的匠头,语气森寒如冰:“工期…两个月!两个月后,我要看到第一条能在龙骨上站人的铁肋!耽误了王爷的大事…你们知道粘杆处地牢里,有多少种让人后悔被生出来的法子!”

工匠们看着图纸上那前所未见的、巨大而复杂的钢铁船肋结构,再看看汤神父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没有人敢质疑,没有人敢抱怨。沉重的压力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每个人的脖子上。

“还有!”汤若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从今日起,工坊内所有进出物料、人员轮换,由粘杆处‘铁手队’接管!进出者,搜身!可疑者,即刻拿下!图纸、工序、成料…胆敢外泄一字、一厘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惨白的脸,“…诛九族!”

工坊内落针可闻。只有蒸汽机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轰鸣,喷吐着灼热的白色气浪。那沉重的“哐!哐!”声,此刻听起来,更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更加残酷的锻造敲响前奏。

---

澎湖,妈祖屿。

咸腥的海风带着灼热的湿气,吹拂着残破的营寨。焦黑的船板、断裂的桅杆、被海水泡得发白的缆绳堆积在简陋的码头边,无声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几艘勉强还能看出形状的战舰,如同搁浅的巨兽,斜躺在浅滩上,船身上巨大的破口触目惊心,水手们如同蚂蚁般在船体上忙碌,敲打声、号子声汇成一片。

郑芝龙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一道新鲜的、从肩头斜划到肋下的巨大刀口,只用粗糙的麻线和鱼胶勉强粘合着,随着他粗重的呼吸,渗出暗红的血珠。他站在屿上最高处的礁石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东南方向那片空茫的海域,仿佛要穿透那海平线,看到爪哇,看到马六甲,看到那些该死的红毛夷。

“总制!盛京急令!”一个同样浑身带伤的亲兵连滚爬爬冲上礁石,将一封插着三根染血雁翎的密信高高捧起。

郑芝龙一把抓过,撕开封漆,鹰目迅速扫过信笺上那铁画银钩、却透着一股虚弱气息的字迹。他的眉头越拧越紧,脸上的刀疤也随着肌肉的抽动而扭曲。

“澎湖太小…要钉子…爪哇…马六甲…铁船…抓人…”他低声念着信中的关键词,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盛京那位爷,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胃口却比天还大!铁船?拿什么造?抓人?拿什么去抓?他郑家积攒半辈子的精锐舰队,在爪哇海的风暴和红毛夷的炮口下,十停去了七停!剩下的这点家底,守着澎湖都勉强!

“总制…王爷他…”亲兵小心翼翼地问。

郑芝龙没回答,只是将密信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指节捏得发白。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扫向码头上那几艘破船和忙碌的人群。绝望像冰冷的海水,几乎要将他淹没。但当他目光扫过浅滩上那艘侧舷几乎全碎、龙骨都隐约可见的“定远号”残骸时,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猛地窜上心头!

“把‘定远号’…给我拖上来!”郑芝龙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

亲兵一愣:“拖…拖上来?总制,那船…龙骨都露出来了,沉定了啊…”

“沉定了?”郑芝龙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沉定了,老子也要榨出它最后一点油水!拖到岸上!拆!把能用的炮!能用的铁料!能用的硬木!统统给老子拆下来!”他指着那巨大的残骸,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疯狂,“还有!告诉所有还能喘气的兄弟!给老子散出去!去吕宋!去苏禄!去安南!去所有红毛夷的商站、补给点附近的海岛!给老子盯死了!”

“盯…盯什么?”亲兵不解。

“盯船!”郑芝龙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鲨鱼在低吼,“盯那些落单的、运货的、修船的红毛夹板船!尤其是…船上带着白皮匠人的!给老子记住船的样子!记住它走的航线!等老子用‘定远号’的骨头攒出新家伙…就送他们去海底喂王八!”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粗糙的礁石上,指骨破裂,鲜血顺着石缝流下:“红毛夷毁老子一条船,老子要他们十条船陪葬!王爷要钉子?老子就用红毛夷的船骨和匠人的脑袋,给他钉死在马六甲!”

---

盛京,摄政王府。

地龙烧得温热,驱散了室内的寒气。浓重的药味淡了许多,只剩下人参和雪莲的清苦气息。多尔衮靠坐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宽大座椅里,身上不再是厚重的裘皮,换上了一件玄色暗金纹的常服,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眉宇间那股属于活人的气息,己经压过了死气。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寒星般的目光,正落在面前摊开的三份急报上。

第一份,来自粘杆处阿克敦。密报上字迹潦草,带着血腥气:

“…信使毙,供称图纸残片藏于骡马市孙记皮货后院水缸底,己起获。撕毁真图由‘鹞子’(左耳缺角)携走,疑乘漕船南下应天。运河沿线己布网,暂无获。荆棘残翼主事者仍不明。另,于信使齿缝暗囊内,搜出此物…”

急报下,粘着一小片被血浸透的、极其坚韧的鱼皮。鱼皮上,用极细的银线绣着一幅微缩的海图,标注着一个不起眼的岛屿坐标,旁边两个小字:金厦。

第二份,来自天津汤若望。字迹沉稳,却透着金属的冷硬:

“…铁龙骨图纸己分发,甲字坊全力转造。然精铁淬火反复脆裂,进度迟滞。己严令‘铁手队’接管工坊,泄密者诛。所缺精熟铁匠及通晓泰西火器、造船之匠奴,亟待补充。爪哇土人何时可抵津?盼复。”

第三份,来自澎湖郑芝龙。字迹狂放,力透纸背,带着海风的咸腥和硝烟味:

“…澎湖残舰己整备。‘定远’虽沉,筋骨犹存,正拆卸取其铁骨硬木,重铸利齿。己撒出耳目,遍寻落单红毛夷商船及船上匠奴踪迹。王爷所命钉子,郑某必以红毛夷之船骨钉入马六甲!然船炮工匠奇缺,爪哇土人采毒手,速遣!”

多尔衮的目光在三份急报上缓缓移动。运河的泥泞线索,天津淬火的困境,澎湖拆骨为兵的疯狂…还有那片鱼皮海图上刺眼的“金厦”二字。金厦,郑成功!

他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扶手。敲击声很轻,在安静的房间里却异常清晰。许久,他抬起手,对着侍立在阴影里的苏克萨哈,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

苏克萨哈如同鬼魅般无声上前,躬身听命。

多尔衮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字字如冰锥:

“运河的网…收紧。‘鹞子’…活要见人,死…验腹。”

“天津…淬火不成…换人。匠头…杖毙。家眷…流宁古塔。”

“澎湖…准。爪哇土人…第一批…三日…后…到津。”

“金厦…”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片鱼皮上,幽深难测,“…让‘海东青’…去探探。”

“喳!”苏克萨哈领命,无声退下。

多尔衮的目光重新落回案头。他缓缓拿起那片来自南明信使齿缝的鱼皮海图,指尖抚过那“金厦”二字。郑成功…郑芝龙的儿子…南明最后的柱石…他的地盘附近,怎么会藏着荆棘残翼的联络点?是巧合?还是…那翱翔海上的年轻苍鹰,也闻到了蒸汽的味道,将爪牙伸向了北方?

他放下鱼皮,手指移向汤若望那份急报上“精熟铁匠及通晓泰西火器、造船之匠奴,亟待补充”的字样。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郑芝龙那狂放的笔迹上——“以红毛夷之船骨钉入马六甲”。

一丝极其微弱、近乎冷酷的弧度,在他苍白干裂的唇角边,几不可察地掠过。他伸出那只枯瘦却己不再颤抖的手,从笔架上拈起一支朱笔。饱蘸浓墨,在那份来自澎湖的急报末尾,郑芝龙的名字下方,缓慢而有力地划下了一道鲜红的、如同血痕般的朱批:

“准。爪哇土人及所获红毛匠奴,尽数解津。船骨…要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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