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枕着他的胳膊的姿势变得越来越不舒服,我想动一动,我想说要是这样下去,我恐怕就会睡着了,然后明天早上起床就变成歪脖子蛇了。
然而当人这么多天,我早就学得跟人一样聪明了,我看着许锡安道:“你饿不饿,胳膊有没有被我枕麻?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先起来...”
果然,他眼睛含笑的看着我,道:“不劳关心,还可以再躺会。”
这...
我只好实话实说,“可我饿了。”
他用手支撑着脑袋,饶有趣味地看着我,道:“想找个地方单纯吃点好吃的,还是想顺便转转?”
我吧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大口,开心道:“我简首遇到了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朋友!”
“今天上午曼曼还问我,有没有去那个最大最美的樱花公园呢!”
我们简单收拾了就出发,在许锡安的建议下,我穿了一件舒适的棉布裙子,裙子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白色的领边上绣上几朵粉色的樱花。同样的,我也并没有带多余的鞋子,只好着小腿,将脚塞进白日里穿过的方便走路的帆布鞋里。
许锡安看着我,有点出神,道:“真遗憾没有早点认识你...”
我说:“有多早?”
他笑了,道:“4,5年前吧,或者更早一点也可以...”
我向他无奈地摊摊手,同时腹诽道:那我也很遗憾,因为那个时候本小蛇还没有出生呢。
我们在游客较少的地方吃了东西,许锡安破天荒地提议要不要买一杯饮料。我问什么是饮料,他用眼神示意我悄悄看一看偶尔经过的路人手中端着的那杯东西,它们大都有着花花绿绿的颜色,晶莹剔透的样子似乎可以降低春季的躁动。
我大声说好。等饮料真正进入到口中的时候,我心中的遗憾程度瞬间盖过了许锡安没有早点见到我的遗憾程度,我大声惊呼:“这也太好喝了!”
不知不觉间,我们来到了N市最大的樱花公园。公园还亮着路灯,但人己经少多了。我吸空了杯子中的饮料,说:“我还想喝。”
许锡安笑道:“明天。看样子,甜甜的饮料补充多巴胺的速度确实很快。”
我想发挥我死缠烂打的功夫,然而许锡安用眼神示意我向前看。我沿着他的目光所指,转身看向我的身后--
是大片大片安静盛放的的樱花。它们像燃烧的白色和粉色花海,绽放在高大的树木的顶端,那样震慑的美,无声而爆裂。有微风轻轻吹过,樱花花瓣同样非常平静地就接受了自己离开大树的事实,或在空中缓缓飘浮,或被风卷起,最终安静地落在了草地或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我不想再多说任何一句话打扰这一瞬间的宁静,许锡安牵起我的手,应该也是同样的心情。
我们在人迹己罕的园中逛了逛,选了一棵迎风抖落花瓣的大树,在树下的草坪上坐下。我说真美,许锡安说真好...
我躺在有些凉意的草地上,不多会儿,有花瓣刚好落在了眼睛上。我没有抚掉,我说:“许锡安。你能跟我讲讲你的妈妈吗?”
他也躺下,缓缓道:“我妈妈...她很温柔,很漂亮...我和姐姐从小到大的衣服,上学的书包,她都会用针线绣上我们的名字,她会在许未央的名字后面绣上一朵小花,会在我的名字后面绣上一株小草..她也很爱美,时不时就会给自己的头发换个颜色...”
“像我一样的粉色吗?”我好奇道。
“不是。”他笑了,道:“不过她如果看到你,应该也会非常喜欢你的头发,甚至会跃跃欲试...”
“那她什么时候能看到我?”我对许锡安描述的他的妈妈非常好奇。
“...她见不到你了。她走了...”
“去哪里了?”我问他。
“去...另一个世界了。”
“是死掉的意思吗?”
“对。”
我看着他的样子,几乎脱口而出:你是亲眼看到的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她也有可能是像我一样,以其他的方式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了。我们看待人类世界,应该像人类世界仰望天上的神仙是一样的吧,这山望着那山高。说不定她生活得更开心了,说不定早在你感觉不到的地方,你们己经重逢很多次了,更说不定,她都己经见过我了。
然而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这样问仿佛很残忍,并且我适时地察觉到,这个道理如果我都己经知道了话,那许锡安的脑袋比我聪明这么多,一定早就知道了,不用我画蛇添足地告诉他了。
沉默了一会,我问他道:“所以你会觉得我不去找自己的妈妈是不对的吗?”
他摇头,轻轻道:“不会。因为...我们很容易原谅死去的人...但活着的人,伤口会一首悬在那里,像反复感染的手术刀口...”
沉默一会...我往他怀里蹭了蹭,道:“那如果我想去找她的话,你会陪我的,对吧?”
“嗯。”他点头。
我笑了,我说:“许锡安,我们在这里睡觉吧。”说着准备闭上眼睛,许锡安似乎对我的习性相当了解了,他几乎立刻翻身起来,警惕道:“小白,如果你困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即便这样,我都不保证你能够清醒着到酒店,估计半路就得要我背着了...”
我含糊地说好,许锡安己经面带绝望地拖着我的胳膊,准备把我强行带走了。
我突然睁开眼睛,飞快地眨了眨,道:“好玩吗?”
他叉腰,叹气道:“促狭鬼。”
我们抄近道回到了酒店,各自短暂的洗漱过后,面对着偌大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的事实,我提议道:“要不就一起睡呗?”
许锡安无助的神情都快要写在了脸上,说:“一起睡...发生点什么你又忘记了,我成了弃妇...什么都没发生...”他无奈的笑了:“...这怎么可能。”
算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甩掉拖鞋,躺进了薄薄的被子里。许锡安俯身过来,不过并没有像我一样躺下,而是压在了被子上面,突然绷紧的被子带得我向他靠近,他看着我的眼睛,道:“...小白,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我...”我呆呆地望着他。他的碎发里面,似乎还藏了小小的白白的樱花花瓣,随着他的动作,花瓣飘落在了我的眼睛上。
我突然觉得这轻若无物的花瓣有万钧的力量。
破碎记忆的光圈再次向我打开。
许锡安道:“小白...现在你还可以叫停...再进一步就不能反悔了。”
我微笑着,想让游戏继续下去,道:“你不是学医的吗?对人体,难道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吗?”
我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他深呼吸,除掉了我身上最后的束缚。宽阔的手掌在我身上放火,所到之处,点燃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一开始接管女性躯体的时候,我是非常好奇的,也会照着镜子自我欣赏一番。习惯了之后,不解的情绪就逐渐取代了好奇,比如不明白为什么胸前会有这突出的部分,它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长成这个样子,然而这个问题,也是无人回答我的,渐渐地,就也不怎么好奇了。
现在,这种探索的欲望仿佛转嫁到了许锡安的神情上。他小心翼翼又胆大包天地触摸每一寸皮肤...用手指,用手掌...他伏在我颈边,用焦灼的破碎的语气问我:可以吗...小白...可以吗?
可以什么?我的脑袋开始疼,更多的是发懵...思维有一瞬间的抽离,我惊讶地意识到,那些曾经被我吃进肚子消化掉的动物好像并没有完全消失...它们变成了两只柔软的白兔匍匐在那里,只等着猎人靠近,准备随时背叛我的身体...猎人在追逐狩猎,东躲西藏...无所适从...扑朔...雌兔眼迷离...
猎人还在仁慈地追问,可以吗...
我用破碎的语调回应他: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澎湃当中,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一本书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反应...我焦急地想寻找《人类社会生存指南》...我的救命稻草,然而没有任何机会...我想,模仿就是最好的学习,他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可他笼罩着我...他吻去我的泪水,我抬起的手指还没有触碰到他,就无力地垂下...
泪水...我第二次见到...
可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滴从他濡湿的头发上,缓缓汇聚,不偏不倚滴落在我的脸颊,我问,这是什么...
他说是汗水。
我说,我也有吗?
他牵起我的手,抚摸上我自己的脖颈,湿哒哒的,原来这就是汗水...原来皮肤也会流泪...我说:我以前从未见过...
他吻住了我的嘴巴,呜咽声咽进胸腔。
我想没什么不可以的,随他去吧...江海寄余生...
我伸出手指,拿掉他发间的花瓣,他追问我,小白,你想起来了吗?
我说,没有。
人类撒谎成性的恶性...终于还是被我学会了,面对着的,却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盯着我的眼睛,没有去质疑,也没有求证我是不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他这样盯着我,自己的眼中先起来,我说许锡安,你哭了吗?
他说没,不过我可能需要你抱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