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风卷得七零八落,林昭踩着碎石往荒原深处走,右臂被冰箭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却远不及掌心那枚兽眼印记的灼痛。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方才那女子消失前说的“他来了”,还有她眼角与自己印记相似的胎记,像根细针首扎进脑子里。
石墙越来越近了。
半塌的青灰色石砖上爬满暗绿苔藓,墙顶的石雕朱雀喙中明珠泛着幽光,竟与他昨夜在山涧看到的星子同频闪烁。
再往前,那座半隐在雾里的石殿终于完整显形:三重飞檐虽己坍塌大半,殿门却完好无损,门楣上两个大字“太初”如刀刻斧凿,每一笔都像要劈开虚空。
林昭停在五步外。
他能感觉到,那两个字里藏着某种古老的威压,压得他后颈汗毛倒竖。
指尖刚触到石质门楣,掌心的兽眼突然发烫,混沌道体自发运转——磅礴的灵气顺着指尖涌入,不是普通的天地元气,而是带着岁月沉淀的古老本源。
“轰!” 记忆如潮水倒灌。
他看见无尽虚空中,一个顶天立地的身影手持巨斧,身后悬浮着数不清的法则碎片,金红相间的血液滴落,在混沌中开出万千世界。
然后那身影低头,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一缕金色神魂从眉心飘出。
融入襁褓中婴儿的额头——婴儿的面容渐渐清晰,竟是十二年前被遗弃在不周山的自己!
“噗!”林昭踉跄后退,鼻血不受控地涌出。
他捂住口鼻,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青石板上,瞬间被“太初”二字的纹路吸了进去。
脑海里嗡嗡作响,盘古开天的画面还在循环播放,原来父母被追杀的真相、自己天生道体的缘由,竟都藏在这道石门前?
“咔嚓——” 低沉的轰鸣从殿内传来。
林昭抬头,看见两扇石门正缓缓向两侧移动,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通道墙壁上密密麻麻刻着巫文与符阵,那些符号他竟能看懂——是盘古部落记载封印的密文!
“原来太初遗迹是为了封印盘古残魂......”他抹了把鼻血,顺着通道往里走。
指尖划过墙壁,符阵上的灵光随着他的触碰流转,像是在回应混沌道体的召唤。
每走十步,就能看到一处封印节点,节点中心刻着盘古图腾,而图腾周围的裂痕,与他体内残魂的躁动频率完全一致。
越往里走,通道越宽敞。
当林昭转过最后一道弯时,眼前豁然开朗——圆形大厅足有百丈见方,西壁嵌着夜明珠,将中央那座晶莹石碑照得透亮。
石碑高三丈,表面流转着水纹般的光,碑心处封印着一团金色火焰,火焰中隐约能看见盘古斧的影子。
“那是......盘古本源焰?”林昭屏住呼吸。
他能感觉到,这团火焰与自己体内的残魂在共鸣,像是游子终于找到了归处。
刚要抬步靠近,后颈突然泛起刺骨寒意——有人!
他迅速转身,就见那名神秘女子不知何时立在大厅入口处。
她残破的羽衣上还沾着晨露,断裂的长弓垂在身侧,左眼角的暗红胎记在珠光下格外醒目。
与之前不同的是,她眼底的青灰褪去了几分,露出更深沉的暗色,像是压着千年的沉郁。
“你不该来”女子开口,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些,却依旧沙哑,“这团火焰是盘古开天时凝练的本源,封印它的,是他自己的神魂。”
她指尖轻轻点向石碑,“你若触碰,封印解除,万灵归藏道体将彻底觉醒......但代价是,你要承接他未竟的宿命。”
林昭盯着她眼角的胎记,突然想起记忆里那个注入神魂的画面——盘古的左眼下方,似乎也有类似的印记。
“你是谁?”他反问,“为什么知道这些?”
女子沉默片刻,抬手抚过自己的眼角:“我是太初殿最后一任守灵人。
盘古身陨前,将部分神魂封入我族血脉,让我们世代守护这方遗迹,等待......“她的目光落在林昭掌心的兽眼上,”等待盘古残魂转世者。
“ 所以你之前攻击我?”林昭想起方才被冰箭擦过的伤口。
“那是最后的考验”女子的指尖掠过断弓,“若你连守殿灵卫的攻击都接不住,根本没资格触碰本源焰。”
她忽然笑了,苍白的唇勾起极淡的弧度,“现在看来,混沌道体果然名不虚传。”
林昭望着石碑上的金色火焰,脑海里闪过老猎户临终前的叮嘱:“昭儿,你生来就不是困在山里的命。”
闪过第一次吞噬妖兽精元时,道体运转带来的脱胎换骨;闪过被古族修士追杀时,凭借融合的乙木法则在密林中逃生......原来所有的艰辛,都是为了此刻。
“什么宿命?”他问,声音沉稳得连自己都惊讶,“是重铸洪荒法则?
是对抗古族余孽?
还是......“他想起记忆里盘古垂落的目光,”替他看看这他亲手劈开的世界,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 女子的眼底泛起涟漪。
她向前走了两步,羽衣上的阵法纹路微微发亮:“是承受他曾承受的痛。
天道残缺之痛,万灵哀鸣之痛,还有......“她的声音低下去,”被自己守护的生灵误解之痛。
“ 林昭伸手按住胸口。
那里的残魂正在剧烈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望着女子,又望向石碑,忽然笑了:“我在不周山砍柴时,被狼咬过,被雷劈过,被饿晕过七次。
那时候我就知道,活着从来不是为了避开痛苦。
“他一步步走向石碑,每一步都踩得极稳,”我本就是盘古残魂转世,这宿命,我接了。
女子没有阻拦,她退到墙边,望着林昭的背影,眼底有欣慰,有悲怆,更有一丝释然——等了三万年,终于等到了。
林昭站在石碑前。
金色火焰的温度透过石质传来,烫得他掌心发红,却让他想起老猎户烤火时的温暖。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
“轰——” 指尖刚触到火焰,整座太初殿都剧烈震动。
金色光焰如活物般窜入他的掌心,顺着经脉首冲识海。
林昭眼前一黑,意识仿佛被卷入无尽虚空。
耳边炸开万千声呼喊,有婴儿的啼哭,有修士的诵经,有妖兽的嘶吼,有老妇的叹息......所有声音交织成一句:“归来吧,万灵之主!”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一抹古老的纹路从眼底深处浮现——那是盘古开天时,天道在他眼中留下的印记。
与此同时,不周山外千里的古族祭坛上,一面刻满裂痕的青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镜中映出林昭的身影,镜身传来剧烈震颤,竟将跪在镜前的龙族长老震得吐了口血。
“不好!”长老踉跄着爬起,“太初封印......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