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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乐颐年”养老院，那看似宁静祥和的花园小径。
此刻在江离骁眼中，仿佛布满了无形的陷阱。
后墙那扇不起眼的小门，门锁上细微的划痕如同无声的嘲笑。
门外泥地上模糊的轮椅印和脚印，则指向一场精心策划的“搬运”。
院长办公室里，刘明远院长依旧维持着那副职业化的沉稳。
他五十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透着精明，面对江离骁的询问，应对得滴水不漏。
“江队长，您看，这事实在是太蹊跷了！”
刘明远摊着手，一脸的无辜和焦虑，“赵大爷、孙阿姨、钱叔，都是我们院里的‘老宝贝’啊！
平时好好的，怎么就……唉！
我们安保措施确实有疏漏，后门那个锁，老化了，我们正准备换新的。
监控……也是设备老旧，总出故障，己经联系厂家来升级了！至于周涛……”
他推了推眼镜，“他是我们特聘的康复理疗师，技术很好的。
老人们都喜欢他，备用钥匙是方便他带行动不便的老人去后院小花园做康复训练，这是有记录的。
他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江离骁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从小门锁芯上提取的微量金属碎屑。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明远：“刘院长，设备老化？故障？备用钥匙有记录？
嗯，听起来都挺合理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您这养老院，利润报表‘涨势喜人’，怎么安保设备和监控系统升级的预算。
这么抠搜呢？
还是说，这‘老旧’和‘故障’，本身就是您‘经营之道’的一部分？
方便某些‘特殊操作’？”
刘明远的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强笑道：“江队长说笑了，利润增长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该投入的我们绝不吝啬。
这次是意外，绝对是意外！”
“意外？”
江离骁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晒太阳的老人，“一周内，三位老人‘意外失踪’。
再往前三个月，还有两位老人‘意外跌倒’后没了，一位‘意外心梗’走了。
刘院长，您这养老院的‘意外’……是不是有点太‘批发’了？
比楼下便利店打折的鸡蛋还‘高产’？”
刘明远额角渗出细汗：“这……这……人老了，意外难免……”
“是吗？”
江离骁转身，目光开始变冷，“那您解释一下，为什么赵大爷失踪前三天，他的常规降压药里，被混入了超剂量的利尿剂？
为什么孙阿姨失踪前一天，她的血糖监测记录显示异常波动，但用药记录却‘正常’。
还有钱叔，他失踪前几个小时，监控拍到他独自在活动室，神情恍惚，像是，被人下了药。”
这些细节，都是江离骁带人连夜翻查养老院海量监控录像和药品发放记录，一点点抠出来的。
罗婕那边对近期死亡老人生物样本的复检还没出结果，但这些活生生的异常，己经足够说明问题。
刘明远的脸彻底白了，嘴唇哆嗦着：“这……这不可能。
我们的药品管理很严格，一定是记录错了。
或者……或者是老人自己乱吃药！”
“自己乱吃药？”
江离骁冷笑，步步紧逼，“赵大爷有轻度阿尔兹海默，药都是护工按时按量发的！
孙阿姨的血糖仪数据自动上传云端，显示异常时，值班护士却‘疏忽’了？
钱叔在活动室的状态，监控拍得清清楚楚。
刘院长，您这‘意外’和‘疏忽’，是不是太精准了点？
每次都疏忽在关键老人身上？
每次都‘意外’地为他们后续的‘失踪’或‘死亡’铺好了路？”
他猛地将那份标注了三位失踪老人异常情况的报告拍在刘明远桌上：
“需要我把这些意外和疏忽，一条条跟您欣赏一遍吗？
还是说，您更想跟我欣赏一下，您个人账户里，最近几笔来自‘康健咨询公司’的‘顾问费’？”
刘明远如遭雷击，身体晃了晃，瘫坐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狡辩的话，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市局法医中心。
罗婕正对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分屏显示着复杂的质谱分析图谱和分子结构式。
她手边放着一杯颜色深沉的液体，小口小口的啜饮着，眉头微蹙。
“小陈，”她头也不抬地吩咐，“把‘康乐颐年’近期三位‘意外死亡’老人的心血和玻璃体液样本，再做一次超痕量筛查。
重点：GABA受体拮抗剂、新型苯二氮卓类衍生物。
以及，任何可能引起定向力障碍和顺从行为的神经活性物质残留。
剂量极低，代谢快的那种。”
“是，罗老师！”小陈立刻记录。
电话响起，是江离骁。
罗婕按下免提，江离骁带着点兴奋和疲惫的声音传来：“罗大法医，刘明远撂了。
虽然还没咬出上线，但承认了在老人药里动手脚。
就是为了让他们‘听话’或者‘状态不佳’。
康健咨询公司也认了，钱是顾问费。
你那边鉴赏得怎么样了？
有没有发现给老人加餐的‘特殊调料’？”
罗婕的目光扫过屏幕上一条异常波动的谱线：“‘加餐’的‘调料’没找到。
不过，在钱有福老人房间水杯残留物里，检出极其微量的γ-羟基丁酸（GHB）代谢物。”
“GHB？！”
江离骁声音一凛，“听话水？！”
“嗯。”
罗婕肯定道，“剂量极低，远达不到昏迷程度，但足以引起定向力障碍、意识模糊和顺服性增加。
结合监控里他失踪前的状态，吻合。
另外，”她切换屏幕，“孙秀英的血糖异常波动，对应时间段，她的胰岛素注射笔记录被人为删除了一段。
技术科恢复了部分数据，显示有一次非正常时间的额外注射，剂量，刚好能诱发低血糖昏迷前期症状——虚弱、眩晕。”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语气带着冰冷的嘲讽：“看来，这位‘经营奇才’刘院长，不仅会‘降低成本’，还很会‘精准投喂’。
给赵大爷‘加料’利尿剂诱发虚弱，给孙阿姨‘补针’胰岛素制造低血糖前兆，给钱叔‘加餐’GHB促进‘顺从’。
三位老人，三种定制套餐，确保他们在被搬运时，毫无反抗之力。
这服务，真是‘贴心’又‘高效’。”
江离骁在电话那头倒吸一口凉气：“三种？！
这他妈是营养品还是‘毒药全家桶’？！
刘明远这王八蛋！他……”
“还没完。”
罗婕打断他，声音更冷，“那两例‘意外跌倒’和‘突发心梗’的复检结果出来了。
一位老人心血中检出微量洋地黄类强心苷代谢物，远超治疗剂量。
另一位，检出高浓度钾离子，疑似静脉注射过量氯化钾。
死亡原因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跌倒和心梗，就是谋杀。
手法和给张桂芳注射胰岛素一样，干净利落，伪装得天衣无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江离骁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五个了。
加上失踪的三个，至少八个老人！
刘明远，康德明那套‘废物利用’，到他这儿首接升级成‘流水线处理’了！
nnd，这养老院就是个‘屠宰场’！”
“屠宰场？”罗婕放下杯子，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我看是‘高级定制殡葬服务体验中心’。
‘客户’还没咽气，‘服务’流程就安排上了。
刘院长这‘一条龙’业务，做得挺‘抽象’。”
“抽象？”江离骁咬牙，“我看是‘灭绝人性’！
我这就去问问他，他这‘殡葬服务’的‘总设计师’，到底是谁。”
“等等。”罗婕叫住他，“周涛呢？那个有备用钥匙的康复理疗师？
刘明远把他供出来没？”
“没有！”江离骁烦躁道，“刘明远咬死了所有事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说周涛就是个普通理疗师，什么都不知道。
钥匙是他偷偷配给周涛的，就为了‘方便’。
鬼才信啊！周涛肯定也有问题！
我正让人查他底细！这小子背景干净得有点过分。”
“背景干净？”罗婕若有所思，“洗过的背景，往往是为了掩盖更脏的东西。
江大队长，”她语气带着点促狭，“发挥一下你的特长。
用你那双‘鉴赏’过无数拍卖会赝品油画的火眼金睛，看看周涛那张干净的脸。
是不是也像某些高仿艺术品一样，经不起分子级的刮擦。”
江离骁：“……”
他扯了扯嘴角，“罗大法医，你这‘分子级刮擦’，该不会又想让我去‘泡’福尔马林吧？
我这英俊的脸皮虽然厚一点点，但也经不起那么深度清洁。”
“放心，”罗婕的声音带着一丝恶劣的笑意，“这次给你用高分辨率人脸识别数据库交叉比对，外加社会关系光谱分析。
保证无痛无创，顶多。
让你那点复合入味的分子在数据库里留下点气味样本。”
江离骁：“……行吧。
气味样本就气味样本，总比被福尔马林‘腌’成标本强。
我这就去‘刮’周涛的脸。
顺便，”他顿了顿，“刘明远办公室搜出来的那些‘营养品’和‘特制药’，打包给你送过去了，估计快到了。
你鉴赏的时候可悠着点，别又‘入味’了你的‘下午茶储备’。”
“知道。”
罗婕应道，目光落在刚送到门口的几个密封严实的证物箱上，“我会让它们待在‘该待的地方’。
至于‘入味’……”她瞥了一眼自己那杯咖啡，“我的‘下午茶’，风味一向独特，加点‘犯罪分子的匠心’，说不定更有‘层次感’。”
江离骁：“……” 他默默挂了电话，决定待会儿路过便利店一定要买瓶漱口水。
他觉得光是听罗婕描述，自己嘴里都有股怪味了。
他抬头，看向审讯室的方向，眼神冰冷。
“康乐颐年”的水，比“夕阳红”更深，更浑。
但江离骁最擅长的，就是把浑水搅得更浑，首到水底的“王八”自己浮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