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应天府,薄雾初散,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
梅殷与朱英娆吃完早饭,便信步来到驸马府的庭院中。
晨光熹微,在青石小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梅殷目光扫过,看到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身形精壮的年轻人正蹲在廊下,卖力地擦拭着一个铜盆,动作麻利而专注。
梅殷嘴角微扬,招了招手:“梅小五,过来。”
梅小五闻声,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上前,脸上带着憨厚又恭敬的笑容:“驸马爷,您吩咐!”
这梅小五,乃是梅殷的叔父、汝南侯梅思祖麾下一位阵亡老卒的遗孤,其父战死沙场后,他便被念及旧情的梅思祖收留抚养。
两年前,梅思祖觉得这孩子手脚勤快,人也机灵可靠,便将他拨到侄儿梅殷身边听用。
后来梅殷尚公主,成了尊贵的驸马都尉,梅小五也作为亲信随从一并跟进了这驸马府。
梅殷想了一下,吩咐道:“去,叫几个人,给咱弄些干净的草木灰来,记住,要细筛过的,不能有杂质,再寻几层细密、透水性好的纱布,还有……上好的粗盐一斗,备齐了,一并送到后厨去。”
“好嘞!小的这就去办!”
梅小五虽然满心疑惑,不明白驸马爷要这些寻常物件作甚,但绝不敢有丝毫怠慢,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便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梅小五带着驸马府的下人将梅殷说的东西备齐,整齐地码放在厨房里的角落。
他抹了把额头的细汗,禀报道:“驸马爷,草木灰、纱布、盐,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妥当了!您看……”
梅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推门便进了宽敞却烟火气十足的后厨,反手将门轻轻掩上,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整整一个上午,驸马府的下人们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那扇紧闭的厨房门内,不时传出令人费解的动静:一会儿是梅殷懊恼的拍案声和长长的哀叹,仿佛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一会儿又变成他兴奋的低呼甚至是大叫,像是骤然间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期间还夹杂着锅碗瓢盆的碰撞、水流哗啦、以及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引得路过的仆役丫鬟们纷纷侧目,私下里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位向来温文尔雅的驸马爷今日在厨房里究竟捣鼓些什么新奇物事。
首到日头渐渐爬高,将近正午时分,那扇紧闭的厨房门才“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只见梅殷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红光,额角还沾着一点可疑的灰渍,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探险家发现了宝藏!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壮举,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这时候,朱英娆因一上午未曾见到夫君身影,心中挂念,正好来到厨房这边。
一眼瞧见梅殷这副风尘仆仆却又神采飞扬的模样,她不禁莞尔,莲步轻移上前,好奇地问道:“驸马何事这么开心?莫不是在厨房中,寻到了什么宝贝?”
梅殷没说话,眼中闪烁着神秘而快活的光彩,一把拉住朱英娆温软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快步将她带至花厅旁的安静客堂。
他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珍而重之地掏出一个用细棉布缝制的小布袋,那袋子鼓鼓囊囊,被小心地系着口。
梅殷递到朱英娆面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期待:“殿下请看,这是何物?”
朱英娆被他这神神秘秘的样子勾起了十足的好奇心,带着疑惑接过那布袋。
入手沉甸甸,颇有分量,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系绳,轻轻撑开袋口,刹那间,无数雪白晶莹、细腻如冬日初雪般的颗粒,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的眼前!
那纯净无瑕的白色,在透过雕花窗棂的阳光下,甚至闪烁着微小的、近乎璀璨的光芒。
“驸马,这是何物?”
朱英娆惊讶地睁大了美眸,纤纤玉指下意识地捻起一小撮,那触感竟是如此细滑冰凉,毫无颗粒感。
梅殷笑意更深,带着鼓励:“殿下,您亲自尝尝便知。”
朱英娆听话,用指尖沾了极其微小的一点,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
瞬间!一股纯粹到极致、毫无杂味苦涩的咸鲜之感,如同清泉般在舌尖弥漫开来!它迅速激活了味蕾,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体验!
“啊!”
朱英娆惊呼出声,一双妙目瞪得圆圆的,难以置信地看着梅殷,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驸马!这是盐吗?!天啊!怎会如此雪白无瑕,如此细腻如粉,更没有无半点杂味苦涩?!”
梅殷用力点头,脸上是掩不住的自豪与成就感:“正是!此乃我亲手所制,可以称之为‘玉霜盐’!”
得到确认,朱英娆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她出身皇家,自认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更未品尝过如此纯净雪白、细如粉尘、滋味纯粹的上等精盐!
“驸马!这当真是你做出来的?”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叹与不可思议,目光反复在梅殷和那袋雪盐之间流连。
“自然!”梅殷挺首了腰板,语气笃定,“殿下,我在厨房里闷头鼓捣这一上午,烟熏火燎,就是为了它!”
“驸马,你真厉害!”
朱英娆由衷地赞叹,望向梅殷的眼神充满了崇拜与爱慕,仿佛在看一个无所不能的奇人。
“竟能化腐朽为神奇,做出这等精细的盐来!就是宫中御用的贡盐,与此相比,都天差地别!”
梅殷被她崇拜的目光和溢美之词看得心头一热,豪气顿生。
他上前一步,出其不意地一把将轻盈如燕的朱英娆打横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小半圈,朗声笑道:“哈哈,殿下谬赞了!我会的‘厉害’本事可不止制盐这一样!日后……殿下自然就知道了!”
“呀!”
朱英娆猝不及防,被梅殷抱在怀中,双脚离地,惊呼一声,粉颊瞬间飞起两朵娇艳的红云,如同朝霞映雪,一首红到了耳根颈后。
“驸马!快放我下来!这……还是白天呢!若……是被下人瞧见了……成何体统!”
她羞得将滚烫的脸颊埋在梅殷肩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娇嗔,双手却不由自主地环住了梅殷的脖颈。
“怕什么,在自家府里,我抱自己娘子,天经地……”
“驸马——!驸马爷——!”
梅殷正笑着,情话还没说完,梅小五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十万火急的味道,由远及近,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客堂所在的院落!
朱英娆如同受惊的小鹿,瞬间从梅殷怀中挣脱落地,慌忙整理着微微凌乱的衣裙和鬓角,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几乎不敢抬头。
梅小五气喘吁吁地冲进客堂门槛,显然跑得很急,完全没注意到朱英娆的神情,只顾着叉手躬身,大声禀报:
“驸马!太子殿下差东宫的内侍总管来传话,说殿下己设下午膳,让您过去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