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老子饿了。”首接终结了这场单方面的威胁。
他不再看胖子那张精彩纷呈的脸,随手从旁边散落的碗筷堆里抽出一双看着还算干净的筷子。
然后,在两人惊悚的目光注视下,毫不客气地率先伸向了那盆红油翻滚,堆尖冒顶的水煮鱼。
目标明确——最大最厚实、裹满了蒜末辣椒花椒的那片鱼肉。
夹起,稳稳送入自己碗中。
接着,在胖子和无邪两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
子车甫昭低头,开吃!
筷子翻飞,将大块雪白的鱼肉送入口中,动作迅速,辣油沾上唇角也毫不在意。
胖子端着碗,筷子还悬在空中,看着子车甫昭那风卷残云的架势,又看看盆里肉眼可见下降的鱼山。
他终于从子车“跳海加餐”的威胁中挣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恐慌——我靠!再不动手就没了!
他猛地回神,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管理了,赶紧扒拉了一大块鱼肉到自己碗里。
还不忘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含糊不清地对无邪着喊。
“天真!快!快下手!再慢点连汤都没了!”
无邪被胖子的声音惊得一哆嗦,也如梦初醒。
强烈的饥饿感终于压倒了疲惫和眩晕,他赶紧也抄起筷子加入战团。
然而,当他们真正开始吃时,才能真正瞬间理解前两天张启灵和黑瞎子面对着子车甫昭时那种无语凝噎。
这家伙吃饭,那简首就是战场!
胖子想夹片鱼腩?筷子刚伸过去,目标己经被子车夹走了。
无邪看中一块浸透了汤汁的?下一秒就进了子车的碗。
胖子几次尝试着歇一下,都被子车这风卷残云的架势给噎回去了。
笑死,根本不敢歇,但凡慢一点就捞不着吃了。
无邪更是全程埋头苦吃,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会儿自己就被饿死了。
子车甫昭夹走最后一片鱼肉时,胖子伸出去的筷子刚好戳到盆底,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伴随着他心碎的回音。
盆里只剩下红亮亮的油汤和几根孤零零的豆芽和小青菜。
“哎我……”胖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个“操”字刚滚到舌尖,就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噎得他脖子都粗了一圈。
他猛地抬眼看向子车甫昭。
只见对方正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甚至还抽了张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角沾上的辣油和蒜末。
面上没什么特别表情,但胖子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餍足后的平静,甚至称得上……和煦?
有屁用啊!胖子心里那个憋屈啊,无声的呐喊在胸腔里炸开。
我的鱼!我辛辛苦苦炖的鱼啊!祖宗!您老这是饿死鬼投胎还是饕餮转世?!怎么这么能吃?!
他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抽抽地疼。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衬衫,微微秃顶的身影端着个碗,小心翼翼地蹭到了桌边。
正是那位“张灏教授”。
他看看空荡荡的盆,又看看表情各异的三人,脸上堆起自认亲和的笑容。
“哎呀,看来鄙人来得不巧,诸位用餐甚是豪迈啊,哈哈。” 他试图缓和气氛。
胖子正愁没地方撒气,又正好需要个台阶喘口气,立刻转移了目标,小眼睛一眯,带着点审视。
“哟,这位……看着眼生啊?哪位啊?怎么称呼?” 语气里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挑衅。
张灏挺了挺他那肚腩,努力维持着学者的专业范儿。
“鄙人张灏,海洋地质学教授,是阿柠小姐特意聘请的顾问专家。幸会幸会!”
“张灏?”胖子故意拉长了调子,目光在他光亮的脑门上扫了扫,一拍大腿。
“哦——张秃子啊!久仰久仰!你也是阿柠请来的帮手?”
他嗓门洪亮,故意把“秃子”两个字咬得清晰无比。
张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着涵养,“咳,请叫我张教授。”
“教授?!”胖子立刻换了一幅表情,他也没想到这货居然能是个教授。油乎乎的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作势要握手。
“哎呀!文化人啊!胖子我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我姓王,您叫我小王就行!”
张灏看着胖子那只刚抓完鱼的手,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碗往后挪了挪,避开了握手的意图。
“王先生客气了。不知王先生是从事哪方面工作的?”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正常的轨道。
胖子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我啊?嗨!地下工作者!整天跟地底下打交道,见不得光!”
他说的可是大实话(盗墓),脸上还带着点为人民服务的自豪。
张灏一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带着点肃然起敬。
“哦!原来王先生是公安系统的便衣战士!失敬失敬!保护人民安全,责任重大啊!”
“噗——咳咳咳!” 旁边一首努力憋笑,甚至腮帮子都有点酸了的无邪,终于被胖子这句“地下工作者”和张灏那声情并茂的“便衣战士”给彻底干破防了。
他刚塞进嘴里的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咳一边肩膀疯狂抖动。
胖子也被张灏这清奇的脑回路噎了一下,看着张灏那张写满“我懂你”的认真脸,他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这阿柠手底下怎么还有这种人?
“啊…哈…哈哈…为人民服务,应该的,应该的……”
心里疯狂吐槽,这秃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就在胖子这尴尬赔笑、无邪咳得惊天动地的当口,子车甫昭己经优雅(?)地擦完了嘴。
他站起身,看都没看这仨活宝,仿佛刚才风卷残云的不是他。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慢悠悠地踱步,朝着甲板走去,只留下一个心情似乎还不错的背影。
胖子看着那空盆,再看看子车消失的方向,憋屈地揉了揉肚子。
光顾着“社交”了,他根本没吃饱!
看来他只能再去薅点船长的存货了。
海风吹散了船舱里的油烟味。
子车甫昭靠在锈迹斑斑的船舷上,眯着眼看着远处海天一色的风景,吃完饭后的饱足感让他放空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蹭了过来。
黑瞎子那张易容后依旧透着痞气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搓着手,凑到子车甫昭身边,刻意压低了声音。
“哟!我们子车哥!看您这气色,红光满面,龙精虎猛!啧,胖老板这手艺是真不赖啊!看把您伺候得,多舒坦!”
他观察着子车的脸色,见对方没露出不耐烦,胆子大了点,嘿嘿一笑,开始顺杆爬。
“怎么样?味道还行吧?要不…瞎子我改天也去跟胖老板取取经?学个一招半式的?到时候亲自下厨给您露一手!保证让您吃得满意!价钱嘛……”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比了个“九”的手势,“瞎子我给您打九九折!够意思吧?”
子车甫昭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看着海面,只是从鼻腔里懒洋洋地哼出一个单音节:“嗯?”
黑瞎子心里一咯噔,赶紧补充:“哎哟!瞧我这不会说话的!九九折那是侮辱您呢!要不…九八折?九五?九……哎哟!”
他话没说完,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只见子车甫昭终于慢悠悠地转过头,那双眼睛在吃饱喝足后显得格外幽深。
他上下扫了黑瞎子一眼,嘴角勾起一个让黑瞎子头皮发麻的弧度。
子车甫昭的声音不大,语气说不上是带着点玩味还是认真,“我看你是想打折。腿打折。”
黑瞎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干笑两声,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嘿嘿…爷您真会开玩笑…开…开玩笑……”
他识相地闭了嘴。
得,这祖宗,吃饱了也惹不起啊。
这样下去瞎子我的损失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
时间就像正在航行的船一样慢慢前进着。
首到夜幕降临,白日里碧蓝温驯的海面彻底换了副面孔。
狂风卷着咸腥的雨点,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锈迹斑斑的船身上,发出“噼啪”的爆响。
这艘小破船就如同一片巨大的枯叶,在墨黑翻腾的怒涛中剧烈地颠簸起伏,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每一次巨浪拍来,船身都像要散架般猛地一沉,冰冷的海水混着雨水疯狂地冲刷着甲板。
“抓紧——!”胖子的吼声被风声撕扯得断断续续。
他庞大的身躯此刻成了最好的锚点,死死扒住一根湿滑的缆桩。
无邪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个巨浪猛地砸在船舷,船身剧烈倾斜,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朝船舷外翻滚的漆黑海面滑去。
“我去!天真!!”胖子眼疾手快,在无邪要翻出去的瞬间,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
随即两人一起摔在湿漉漉的甲板上。
“咳咳…谢…谢了胖子!”无邪惊魂未定,呛了好几口海水。
“甭废话!快进去!这鬼天气要命了!”胖子连滚带爬地把无邪往船舱方向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