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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时间，喻晚几乎成了画展的常客。
每天傍晚，她都会准时出现在美术馆，站在那幅《溺水者》前发呆。
裴野有时在，有时不在，但总会给她留一张VIP通行证，压在展厅前台的登记簿下。
“今天又来了？”
某个闭馆后的黄昏，裴野靠在画室门边，看着正在翻他素描本的喻晚。
她抬头，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脸上，映出一层浅浅的金色。
“嗯。”她合上素描本，指了指墙上未完成的新作，“这里，构图是不是太满了？”
裴野挑眉，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带着淡淡的颜料味。
“你觉得该怎么改？”
喻晚想了想，伸手在画布上空比划了一下：“如果这里留白，会不会更有呼吸感？”
裴野盯着她纤细的手指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
他拿起刮刀，毫不犹豫地刮掉刚画好的一片色块。
喻晚瞪大眼睛：“你就这么刮了？”
“画错了就改。”他语气轻松，仿佛那幅画不值一提，“反正还能重来。”
喻晚望着他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看似随性的男人，骨子里有种近乎偏执的认真。
就像她一样。
后来，他们常常在闭馆后留在画室。
裴野画画，喻晚读剧本，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是一句随口的点评。
“今天试镜又失败了。”某天夜里，喻晚趴在窗边，闷闷地说。
裴野头也不抬，画笔在调色盘上蘸了蘸：“哪个角色？”
“一个只有三句台词的女N号。”她自嘲地笑笑，“导演说我表情太僵硬。”
裴野忽然放下画笔，走到她面前。
“看着我。”
喻晚抬头。
他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目光专注得像在审视一幅画。
“你不是僵硬。”他低声说，“你只是太紧张了。”
他的拇指抚过她紧绷的唇角，声音带着笑意：“放松点，小演员。”
那一刻，喻晚心跳漏了一拍。
再后来，裴野的画渐渐有了起色，开始有人愿意投资他的个展。
而喻晚，也终于接到一个小成本网剧的女三号。
首播那天，他们挤在裴野狭小的公寓里，用笔记本电脑看完了全部八集。
“你演得很好。”裴野认真地说，“比那些科班出身的强多了。”
喻晚笑着捶他：“少来，我连台词都说不好。”
“但你的眼睛会说话。”他忽然凑近，指尖轻点她眼角，“这里，藏着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喻晚屏住呼吸，看着近在咫尺的裴野，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瞳孔里映着她的倒影。
差一点，她就要吻上去了。
但最终，她只是轻轻推开他，笑着说：“大画家，你这是在撩我吗？”
裴野退开一点，也笑：“如果是呢？”
喻晚没回答，只是拿起遥控器，按下重播键。
屏幕里，她的角色正站在雨中，对着男主角的背影无声落泪。
“看，这里我本来想笑场的。”她指着画面，语气轻松，“但导演说，哭得还不错。”
裴野看着她故作镇定的侧脸，没再追问。
那晚之后，他们谁都没再提起那个未完成的吻。
喻晚第三次试镜失败的那天，下着暴雨。
她没带伞，浑身湿透地冲进美术馆时，工作人员己经准备闭馆。
“抱歉，我们……”
“是我。”
喻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从包里掏出那张己经被浸湿的VIP通行证。
工作人员认出了她——那个每天都来看画的女孩。
“裴先生在二楼。”
喻晚道了谢，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
画展己经结束，整个展厅空荡荡的，只有《溺水者》前亮着一盏小灯。
她站在画前，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
画中那抹金色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原来这就是溺水的感觉。”
身后传来脚步声。
裴野拿着一块干毛巾走过来，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搭在她头上。
“擦一擦。”
喻晚没动。
“我是不是……永远都当不了好演员？”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窗外的雨声淹没。
裴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关掉了那盏灯。
黑暗中，画作消失了。
“现在，你还觉得它是《溺水者》吗？”
喻晚愣住。
“没有光的时候，连画都不存在。”裴野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但光总会来的。”
他重新打开灯，画作再次浮现。
“就像你。”
喻晚转过头看他。
裴野靠在墙边，第一次露出了疲惫的表情。
“你以为我是天才？”他自嘲地笑笑，“我连画笔都是贷款买的。”
他告诉她，这家美术馆的展览，是他签了三年“卖身契”换来的。
“名义上我是股东，实际上连选展品的权利都没有。”
喻晚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那个总是漫不经心的裴野，此刻眼里全是压抑的不甘。
“但没关系。”他抬起头，看向那幅画，“只要还能画，我就能忍。”
窗外雷声轰鸣。
喻晚攥紧了手中的毛巾。
“裴野。”
“嗯？”
“我们……都会赢的。”
她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劈开了满室阴霾。
裴野看着她，忽然笑了。
“当然。”
他伸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头发。
“毕竟，你可是要拿影后的人。”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互相揭开了伤口。
那天傍晚，喻晚和裴野像往常一样走出美术馆。
闭馆后的展厅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今天的新构图……”
喻晚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突然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她脸上。
喻晚踉跄着后退一步，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皮肤黝黑、金发凌乱的女孩正恶狠狠地瞪着她。
“唐雨晴？”裴野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你干什么？！”
唐雨晴甩开他，指着喻晚的鼻子骂道：
“不要脸的小三！天天缠着别人的男朋友，你妈没教过你廉耻吗？！”
喻晚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
她没有哭，也没有躲，而是抬手——“啪！”
一记更响亮的耳光扇了回去。
唐雨晴被打得偏过头，不可置信地捂住脸：“你……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喻晚冷冷地说。
空气凝固了。
裴野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他看向唐雨晴：“你别闹了，有事回去说。”
唐雨晴红着眼眶：“全公司都知道！你收了我爸的钱，答应跟我交往！”
喻晚猛地转头看向裴野。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
“我没背叛你。”他声音低沉，“不是和她交往。”
“以为我好骗？”唐雨晴尖笑，“那你为什么每天跟她在一起？！”
裴野没有回答。
喻晚看着他的沉默，忽然觉得脸颊上的疼痛蔓延到了心脏。
“喻晚……”裴野想解释。
“不用说了。”
喻晚打断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包。
她转身离开时，听到唐雨晴在身后得意地说：
“看到了吗？他选的是我！”
喻晚没有回头——她再也没去过那家美术馆。
多年后，喻晚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摸了摸原本该戴上戒指的手指。
窗外霓虹闪烁，玻璃映出她冷笑的倒影。
“现在才想起来找我？”
她松开手指，手里的合作书轻飘飘地落进垃圾桶。
当年美术馆的耳光仿佛还在脸上发烫。
她记得唐雨晴得意的叫嚣，更记得裴野那一刻的沉默。
他连一句“我不喜欢唐雨晴”都不敢说。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默发来的消息：
「裴野方再次联系，希望你和他炒cp」
喻晚没有回复，指尖无意识地着无名指。
那里本该有枚戒指，如果当年……
她突然笑出声。
多可笑啊。
那个为了资源能低头讨好唐雨晴的男人，那个眼睁睁看着她挨打却不敢出声的男人，现在功成名就了，倒想起玩深情的戏码？
“裴野。”她对着虚空轻声道，“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信你？”
落地窗映出她冰冷的眼神。
当年那个会为《溺水者》落泪的喻晚，早就和美术馆的尘埃一起消失了。
现在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感情是最没用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