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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倒计时三天，校园里的紫藤花开了。林溪暮站在走廊窗前，看着浅紫色的花瓣飘落在"高考加油"的横幅上。两年半前，她转学来到这里时，这些藤蔓还只是光秃秃的枯枝。
"给。"江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杯温热的奶茶被塞进她手里，"最后一节自习课取消了。"
奶茶杯上贴着的便签写着："多糖，你需要的能量。"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每当林溪暮在康复训练中精疲力竭时，江遇总会变出这样的甜饮。
教室里己经乱哄哄的，同学们互相在校服上签名留念。苏晴举着马克笔冲过来："快快快，给我签在心脏位置！"她的校服前襟己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签名，最上方是醒目的"许墨"二字——上周刚从新疆寄回来的签名T恤。
林溪暮小心地在苏晴袖口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指了指她胸前的"许墨"字样，挑眉询问。
"他来信说等我高考成绩，"苏晴的耳尖微微发红，"如果考上北师大，就收我当编外学生。"她突然压低声音，"你和江遇...决定好了吗？"
林溪暮望向正在被男生们围住的江遇。他校服后背己经被画满了涂鸦，最显眼的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里面写着"林&江"。她低头在笔记本上写："还在等康复评估结果。"
这是真的。虽然她己经能说简单的短句，但声音仍像破损的铃铛，沙哑而断续。李教授说最终恢复程度要到六月才能判定，而志愿填报截止日是六月十日。
"林溪暮！"班主任在门口招手，"有你的快递。"
包裹是康复中心寄来的。林溪暮刚拆开，一个粉色信封就滑落出来——是李教授亲笔写的"高考加油"。盒子里装着最新型号的电子喉，还有一张评估表：声音清晰度72%，建议继续治疗但可正常入学。
她的手指微微发抖。72%，这意味着大学课堂上她至少能举手提问了。
"好消息？"江遇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呼吸拂过她的发梢。
林溪暮转身，将评估表贴在他胸前。江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把抱起她转了个圈，引得全班起哄。她慌忙拍他的肩膀，落地时却忍不住笑了——这是她车祸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笑出声。
"哇哦！"苏晴夸张地捂住胸口，"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江遇的耳根红得发亮，却固执地牵着林溪暮的手不放："我们出去说。"
天台上的风带着初夏的暖意。江遇从书包里掏出两张表格——高考志愿预填表。在"第一志愿"那一栏，两张家都工整地填写着"首都师范大学"。
"我查过了，"他的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急促，"首师大的特殊教育学院全国最好，而且..."他指着地图，"从这里到医院康复中心只要二十分钟地铁。"
林溪暮凝视着那张表格。她知道江遇的分数足以报考清华北大，知道他父亲为此大发雷霆，甚至专门来学校修改志愿。但现在这张表上，首都师范大学后面跟着的依然是江遇坚定的签名。
"不。"她突然出声。这个简单的音节让两人都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对江遇说"不"。
江遇的表情瞬间凝固。林溪暮急忙翻开笔记本，快速写道："你不能为我放弃清华。李教授说我己经可以独立了。"
"谁说我放弃了？"江遇突然笑了，从包里又掏出一张纸，"清华新设的特殊教育双学位，大三可以选修。我打听好了，两所学校有联合培养计划。"
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志愿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溪暮看着这个为她把一切可能性都想好的男孩，胸口像被温水浸泡般柔软。她慢慢伸出手，指尖轻轻描摹表格上"江遇"二字的笔迹。
"而且..."江遇突然压低声音，"清华男生宿舍到首师大女生宿舍，骑车只要十五分钟。"
这个精密的计算让林溪暮笑出了声——又一个清脆如风铃的声音。她拿起笔，在自己的志愿表上工整地写下"首都师范大学特殊教育系"，然后对着江遇惊讶的表情，一字一顿地说："我-自-己-的-选-择。"
这是她康复以来说的最长的句子，五个音节像五颗珍珠，滚落在六月的阳光里。
江遇的眼眶红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对待易碎品般轻抚她的发梢："你知道吗？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听你说过最美的话。"
放学铃响了，这是他们高中时代的最后一遍铃声。林溪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蓝色丝带包装的，和江遇眼睛一样的颜色。
"给我的？"江遇接过盒子，手指微微发抖。
里面是一枚银质的书签，顶端设计成声波形状，正是林溪暮第一次成功发出的"啊"音波形。背面刻着日期和他们名字的缩写。
"我找了三个月才找到能刻这么细的师傅..."林溪暮努力控制着声带的震动，每个字都说得缓慢而清晰。
江遇将书签举到阳光下，银色的波形闪烁着微光。他突然从脖子上取下一条细链，上面挂着两年前那枚声波哨子："现在它找到同伴了。"
帮林溪暮戴项链时，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颈后的皮肤，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锁扣扣上的瞬间，远处传来苏晴的喊声："拍照啦！毕业生集合！"
操场上己经摆好了合影架。高三七班的同学们吵吵嚷嚷地排着队，不知谁起了个头，突然开始往空中抛课本。纷飞的纸页中，摄影师喊："三、二、一——"
"茄子！"全班齐声喊道。
林溪暮的嘴唇做出"茄子"的口型，虽然没有出声，但江遇在一旁响亮地替她喊了出来。照片定格的那一刻，他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指，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
傍晚，他们按照去年初雪时的约定，来到城市最高的观景台。江遇从背包里取出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99/100"的进度条。
"最后一种声音，"他调出声波采集APP，"需要你帮忙完成。"
林溪暮好奇地望着他。江遇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不是求婚的那种，而是像个郑重递交国书的使者。他举起麦克风，声音微微发颤：
"林溪暮同学，请问你愿意在接下来的西年里，继续允许我收集你的声音吗？从简单的'嗯'开始，到完整的辩论赛发言为止。"
夕阳将整个城市染成金色。林溪暮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放弃清华又巧妙找到两全之法的男孩，喉咙不再紧绷。她俯身凑近麦克风，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愿-意。"
进度条跳到100%，APP自动生成一个绚丽的烟花动画。江遇跳起来抱住她，两人的校服胸口紧贴，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你知道吗，"他在她耳边轻声说，"这声'愿意'比李教授评估的72%至少要高到90分。"
林溪暮笑着推开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两年她记录的所有声波图，从最初的呼吸练习到今天的"愿意"。最后一页贴着今天的合影，下面写着："第一百种声音：未来的声音。"
江遇翻到本子扉页，发现那里贴着一张便签纸，是去年他写给她的："每天进步1%，100天后就是100%。我帮你数着。"
现在，他在下面补了一行新字："第520天，100%达成。新的计数开始：1天，1年，一辈子..."
夜幕降临，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他们谁都没有许愿——因为最想要的，己经握在彼此手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