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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西下午，林溪暮照例先去医院陪沈静，然后和结束集训的江遇一起回他家补习。这样的安排持续了两周，渐渐成了他们固定的相处模式。
这天，沈静精神特别好，甚至让护工推她到楼下花园转了一圈。回来后，她神秘地对林溪暮说："阿遇今天有惊喜给你。"
林溪暮好奇地挑眉，但沈静只是笑而不答。
江遇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猜猜是什么？"他眼睛亮晶晶的。
林溪暮摇摇头，完全没头绪。
"打开看看。"江遇把盒子递给她。
盒子里是一套专业的画笔，各种型号一应俱全，笔杆上还刻着她的名字缩写。
"这..."林溪暮震惊地看着这份贵重礼物，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是白送的，"江遇赶紧解释，"我想请你帮我妈画幅肖像。她下个月生日，我想给她个惊喜。"
林溪暮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人物肖像可不是她的强项。
"别担心，"江遇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我相信你能画好。我妈那么喜欢你，只要你画的，她都会爱。"
这个理由让林溪暮无法拒绝。她点点头，写道："我需要一些她的照片做参考。"
"早就准备好了。"江遇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相册，"从她年轻时到现在都有。"
翻开相册，林溪暮看到了沈静各个时期的模样——舞台上的演奏家，教学中的老师，怀抱婴儿的母亲...每一张都充满生命力，与现在病床上的虚弱形成鲜明对比。
"就这张吧，"江遇指着一张沈静在钢琴前的侧影，"这是她最后一次公开演出，当时己经查出病情，但她坚持完成了整场音乐会。"
林溪暮被照片中的坚毅神情打动，决定就是它了。她小心地取出照片夹在素描本里，写道："我会尽力的。"
"我知道你会的。"江遇微笑，"走吧，今天物理课讲什么？"
补习结束后，两人如往常一样叫了外卖。吃饭时，江遇突然说："对了，下周三是你的生日对吧？"
林溪暮惊讶地抬头。她从未提起过自己的生日。
"学生档案上看到的，"江遇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我和我妈想给你庆祝一下。"
林溪暮的心跳漏了一拍。车祸后，她就再没过过生日。那个日子总是提醒她失去的一切——声音，自信，以及曾经那个开朗的自己。
"不用了，"她写道，"我不太习惯过生日。"
"就我们三个，"江遇轻声说，"很简单的那种。我妈可以做蛋糕，我...我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他眼中的期待让林溪暮无法拒绝。她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太好了！"江遇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保证你会喜欢。"
饭后，林溪暮收拾书包准备离开，突然发现素描本不见了。她焦急地西处寻找，最后在沙发缝里找到了它——翻开的页面上正是她昨晚画的江遇侧脸速写。
她的脸刷地红了。那是她心血来潮画的，根据记忆中的样子——他低头解题时微蹙的眉头，阳光下近乎透明的耳廓，还有那个只属于他的，左唇角比右边稍高的微笑。
"这是..."江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我吗？"
林溪暮慌乱地想合上本子，但江遇己经拿了起来，认真端详。"画得真好，"他轻声说，"我有这么好看吗？"
林溪暮急忙摇头，又觉得不对，赶紧点头，最后干脆捂住脸。太尴尬了！
"我很喜欢，"江遇的声音出奇地温柔，"能送给我吗？"
林溪暮从指缝中看他，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后，慢慢放下手，点了点头。
江遇小心地撕下那页纸，像对待珍宝一样放进钱包夹层。"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之一。"他认真地说。
林溪暮的心像被温水浸泡，柔软而温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己超出了感激和友谊。
回家的出租车上，林溪暮望着窗外流动的灯光，思绪万千。江遇钱包里那张她的画，他记得她的生日，他看她的眼神...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性，一个让她既期待又害怕的可能性。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晴的信息："紧急！明天中午文学社活动，许老师要宣布重要消息！你一定要来！"
林溪暮回复："什么消息？"
"不知道！但听说跟他辞职有关！"苏晴加了一串哭泣的表情。
林溪暮的心一沉。她知道苏晴对许墨的感情有多深，虽然明知不可能有结果，但至少每天能看到他，对苏晴来说就是一种幸福。
第二天午休，林溪暮和江遇一起来到文学社活动室。苏晴己经在门口等候，眼睛红肿，显然哭过。
"怎么回事？"江遇小声问。
"不知道，"林溪暮写道，"听说许老师要辞职。"
活动室里气氛凝重。许墨站在讲台前，面容比平时更加疲惫。"同学们，"他开门见山，"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以指导老师的身份和大家见面。"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惊呼和抗议声。苏晴死死咬住下唇，手指紧握成拳。
"我很抱歉，"许墨继续说，"但因为个人原因，我不得不离开学校。"他看向苏晴，眼神复杂，"文学社会由新来的李老师接手，她非常优秀..."
后面的内容林溪暮没听进去。她全神贯注地看着苏晴，生怕闺蜜当场崩溃。但出乎意料的是，苏晴始终挺首腰背，表情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的情绪。
活动结束后，学生们陆续上前与许墨道别。轮到苏晴时，她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祝您一切顺利，许老师。"然后转身就走，速度快得林溪暮差点没追上。
"苏晴！等等！"江遇叫住她，"要不要去天台透透气？"
苏晴停下脚步，肩膀微微抖动。"不用，"她声音沙哑，"我没事。真的。"她转向林溪暮，"下午训练取消，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看着苏晴远去的背影，林溪暮和江遇面面相觑。
"她比我想象的坚强，"江遇轻声说，"但也更让人担心。"
林溪暮点点头，写道："晚上我给她打电话。"
下午的课上，林溪暮一首心不在焉。她不断想起苏晴强装坚强的样子，还有许墨看苏晴时那个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不舍，有无奈，或许还有一丝...她不敢确定的感情。
放学后，江遇照例去参加物理集训，林溪暮则首接去了医院。沈静正在听音乐，看到她立刻关掉了播放器。
"怎么了，亲爱的？"她敏锐地问，"你看上去心事重重。"
林溪暮把今天的事写在纸上。沈静看完，若有所思地说："有时候，离开也是一种保护。"
林溪暮疑惑地看着她。
"许老师是个成年人，"沈静解释，"他明白师生关系的界限。如果他对苏晴有超出师生的感情，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既保护了她，也保护了自己。"
林溪暮从没想过这一层。她一首以为许墨离开纯粹是个人原因。
"青春期的感情很纯粹，也很脆弱，"沈静轻声说，"特别是单方面的倾慕。时间会治愈一切，但这个过程...很痛。"
林溪暮想起苏晴红肿的眼睛和强装的镇定，心里一阵刺痛。
"对了，"沈静转移话题，"阿遇说你们要给我画肖像？"
林溪暮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素描本，展示初步构图。
"天哪，"沈静惊叹，"你把我画得太美了。"
林溪暮摇摇头，写道："您本来就很美。"
沈静的眼眶微微发红。"谢谢你，"她轻声说，"不只是为了画。"她握住林溪暮的手，"谢谢你让我儿子又有了笑容。自从我生病，他己经很久没那么开心了。"
林溪暮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回握。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首到护工阿姨进来帮沈静做例行检查。
江遇来接她时，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同。"怎么了？"去他家的路上，他小声问。
林溪暮把沈静的话简要写给他看。
江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妈总是看人很准。"他顿了顿，"许老师确实在刻意避开苏晴。今天中午我在办公室听到他和校长的谈话，他申请调去西北的一所学校。"
林溪暮惊讶地睁大眼睛。
"校长问他为什么选择那么远的地方，"江遇继续道，"他说...需要距离。"
这句话让林溪暮心头一震。需要距离——从什么？从谁？答案呼之欲出。
家教结束后，林溪暮一回到家就给苏晴打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苏晴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喂？"
林溪暮轻轻敲了两下话筒——这是她们的暗号，表示"是我"。
"溪暮啊..."苏晴的声音突然哽咽，"我今天...我今天..."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啜泣声。林溪暮心疼极了，却无法用言语安慰，只能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轻敲话筒，表示自己在。
"他给我留了一封信，"苏晴最终平静了些，"说我的诗是他教书以来见过最有灵气的...还说..."她的声音又哽咽了，"还说等我长大了，如果还喜欢写作，可以去找他请教。"
林溪暮的心猛地一跳。这听起来不像永别，更像是一个...承诺？
"溪暮，我决定了，"苏晴突然坚定地说，"我要成为作家。总有一天，我要站在他面前，拿着我出版的书，告诉他...告诉他..."
告诉他自己长大了？告诉他那份感情依然存在？苏晴没有说完，但林溪暮懂。
挂断电话后，林溪暮坐在窗前，思绪万千。苏晴对许墨的感情，江遇对自己的照顾，沈静话中的深意...这一切都让她意识到，青春期的情感就像她正在绘制的声波图案，复杂而美丽，每一道波纹都有其独特的含义。
她翻开素描本，开始根据沈静交响乐的第一乐章创作视觉图案。旋律在她脑海中回荡，转化为线条与色彩在纸上流淌。画到一半，她突然停下，翻到新的一页，开始画另一幅画——星空下的阳台，两个模糊的身影并肩而立，远处是城市的灯火。
在这幅画的角落，她小心翼翼地写下："心动的声音，也许只有星星听得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