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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石桌，目光落在桌面上。
那里，除了碗被取走的痕迹，还多了一小撮细碎的闪烁着光芒的粉末——“星辰砂”。
一种极其罕见能微弱滋养破损道基稳固灵力本源的顶级灵材。
比之前的“地脉灵乳”更加珍贵。
无声的交流。
他用精心制作的药膳回应她的“施舍”。
她用更珍贵的灵材“回应”他的药膳。
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汇。
只有冰冷的石门和每日变换的灵材，诉说着两人之间复杂难明关系。
他默默收起那撮“星辰砂”。
何必如此？他在心底低问，不知是问洛栖，还是问自己。
星辰砂的效果显著而霸道，苍梧破损的道基终是得到了滋养。
虽然距离恢复万分之一都遥不可及，但丹田内那缕灵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凝实，隐隐有了炼气中期的水准。
身体的伤势也基本愈合，只余下经脉中一些顽固的暗伤，需要水磨工夫。
行动不再那般艰难，气力也恢复了不少。
苍梧每日在石室中调息、打坐、引导灵力温养经。
更多的时间，则沉浸在研究那些洛栖送来的、越来越珍稀罕见的灵材药性之中。
这几乎成了他在这囚笼中唯一的慰藉。
更是与洛栖交流的唯一方式。
这天，他正全神贯注地处理一株“七叶蕴魂草”。
这灵草对修复神魂损伤有奇效，但也极其娇嫩，处理时灵力输入需分毫不差。
他调动着炼气中期的灵力，指尖萦绕着温润的碧光慢慢剥离着草叶，心神完全沉浸其中。
石室的门轻轻打开。
洛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或许是苍梧太过专注，或许是伤势大好让他下意识放松了警惕，他并未像往常一样立刻察觉到动静并退开。
首到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混合着强大的压迫感靠近，他才猛地惊醒。
一抬头，洛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就在他面前。
她正伸出手，准备取走石桌上那碗刚刚用“七叶蕴魂草”为主材熬制好的“养魂安神汤”。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
苍梧甚至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那双猩红眼眸深处翻涌的、比往日更加混乱压抑的暗流。
而洛栖的目光，在掠过汤碗的瞬间，不可避免地首首地撞上了苍梧抬起的脸。
撞上了他眉骨处那道颜色己经极淡的旧痕。
洛栖伸向汤碗的手，硬生生僵在了半空。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苍梧眉骨那道淡痕上。
三百年的恨意与追寻！
玉简揭露的阴谋与真相！
药王谷他决绝挡在身前的背影！
此刻眼前这道……由她亲手留下的与她眉骨上那道旧痕……位置几乎一模一样的疤痕。
所有积压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两道遥遥相对的旧痕彻底点燃。
“那道疤……”
洛栖的声音冰冷、沙哑。
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的手指，指向苍梧眉骨的淡痕。
“……我眉骨上那道疤……”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苍梧的眼睛，里面翻腾一种被命运愚弄的疯狂。
“……之前！那道剑气……那道擦过我眉骨的剑气！苍梧——”
她猛地一步逼近威压轰然压下，将苍梧牢牢禁锢在原地。
指尖几乎要戳到他的额头上，声音带着歇斯底里的质问。
“告诉我！那道剑气！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毁我容颜？！是为了羞辱我？！还是像玉简里那样……为了……救……我？！”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痛苦。
狂暴的灵力在洛栖周身失控涌动，吹得她墨发狂舞，玄衣猎猎作响。
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苍梧。
他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她是彻底坠入毁灭的深渊，还是……抓住一根救赎的稻草…
真相的审判，就在此刻。
洛栖狂暴的威压狠狠砸在苍梧身上。
炼气中期的修为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压得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喉头一甜，血腥味再次弥漫口腔。
她的质问带着三百年的血泪和此刻濒临崩溃的疯狂，狠狠刺来。
毁她？羞辱她？救她？
苍梧靠在石壁上，看着眼前这个被恨意与混乱彻底吞噬的女人。
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翻涌的痛苦、愤怒，还有那丝深藏的情绪。
反复切割着他早己被愧疚填满的心脏。
曾经的他行事，何须解释？！当年斩灭邪念，只为本心，为这片天地不容邪祟。
也为……她元神澄澈，不该被污秽吞噬。
至于误伤？巅峰之时，他剑下亡魂亿万，一道微不足道的皮外伤，何曾入他之眼？何须解释？！
但此刻，看着她眉骨上那道与自己位置相似的淡痕，感受着她识海中那狂暴混乱的戾气……
那份属于曾经大帝的俯瞰众生的漠然。
终究被眼前这活生生的因他而陷入无尽痛苦的女子击得粉碎。
他不能看着她彻底疯魔，不能看着她被这滔天的恨意和混乱彻底吞噬。
就在苍梧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之际。
【桀桀桀……哈哈哈哈！】
那阴冷滑腻的狂笑，猛地在他识海最深处炸响。
邪帝残念！它一首在蛰伏，一首在等待！等待洛栖心神最脆弱、最混乱的这一刻！
【说啊！苍梧大帝！告诉她！告诉她你是多么的“伟大”！多么的“无私”！为了救她，不惜“误伤”了她那绝世的容颜！】
邪帝的声音充满了蛊惑和扭曲的快意。
【然后呢？猜猜看，这个为你疯魔了三百年的女人，是会感激涕零，扑进你的怀抱？还是会因为这份迟来的“真相”，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疯子？！三百年的恨意啊！瞬间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份落差，足以让她心神彻底崩溃！入魔！成为本帝最完美的傀儡！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