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王麻子和刘光天识趣地走了。赵忧城看着娄晓娥深情道:“娥子,今晚留下来吧?”
娄晓娥一愣,羞涩地摇了摇头:“今天不行,改天吧。”
“好。那我送你回去。”赵忧城也没有勉强她。
送娄晓娥到家后,赵忧城也回到了西合院,刚准备躺下睡觉,就听到。
咚咚咚!!
一阵急促、慌乱、带着巨大惊恐的拍门声,如同密集的鼓点,骤然在他小屋通往前院的那扇小门上响起!力道之大,震得门板簌簌发抖!
“赵哥!赵哥!开门!快开门啊!出事了!出大事了!!”是刘光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比上次被王麻子打了还要惊恐万分!
赵忧城眼神猛地一凝,他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插销。
门刚开一条缝,刘光天就像被鬼追着一样,猛地撞了进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额头上包着的纱布又渗出了血,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城…城哥!完了!全完了!”刘光天一把抓住赵忧城的胳膊,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嘶哑变形,“麻…麻子哥…被抓了!鸽子市…被端了!公安…好多公安!带着枪!见人就抓!货…货全没了!”
他语无伦次。
赵忧城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王麻子被抓?鸽子市被端?!
怎么可能?!昨晚才刚把5000斤猪肉交给他!
“说清楚!”赵忧城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冰碴,瞬间压住了刘光天的哭嚎,他反手一把扣住刘光天的手腕,“是…是晚上!就刚才!”刘光天忍着痛,声音依旧抖得厉害,“我…我本来想去鸽子市外围看看风头,还没靠近…就听见里面乱成一锅粥!哭爹喊娘的!还有枪响!好多…好多穿制服的公安!还有戴红袖箍的民兵!把整个鸽子市都围了!见人就按倒!我看见…看见麻子哥被两个人反扭着胳膊拖出来…头上…头上都是血!还有…还有他们装货的麻袋…被公安拖走了!城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会不会顺着麻子哥…找到我们啊?!”
刘光天说到最后,己经彻底崩溃。
鸽子市被端!王麻子被抓!5000斤猪肉落到了公安手里!
赵忧城扣着刘光天手腕的手指,因为巨大的冲击和瞬间飙升的危机感,无意识地收紧!
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只剩下一种暴怒的情绪、如同被侵入领地的凶兽……
“闭嘴!”赵忧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瞬间打断了刘光天的哭喊。
他松开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你亲眼看见王麻子被抓?公安拖走了货物?有没有人看见你?!”
“没…没有!”刘光天捂着剧痛的手腕,拼命摇头,“我…我离得远!躲在墙根后面!就…就看见麻子哥被拖出来…还有装货的麻袋被扔上了车…然后…然后我就吓跑了!一路…一路跑回来的!没人看见!真没人看见!”
赵忧城死死盯着刘光天的眼睛,判断着他话语的真伪。几秒后,他眼中的暴戾稍敛,但寒意更甚。
“你刚才说…王麻子头上都是血?”赵忧城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是啊!血糊糊的!看着…看着可吓人了!”刘光天心有余悸地点头。
赵忧城眼神微动。头上有血…是拒捕被打?还是……审讯己经开始了?他必须立刻判断王麻子的状态!
赵忧城猛地转身,打开门跑了出去,刘光天见状也跟了上来,没多久就来到新买的院子里,找到晚上几人一起喝酒的房间,找出王麻子晚上喝酒时脱在椅子上的棉袄,里外摸索了下,感觉有处地方手感不对,两手一扯“呲”一声后,伸手进去在破棉絮里一阵摸索。
当他转过身时,手里多了一个东西。
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着的、约莫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
他走回桌边,在刘光天茫然的目光注视下,一层层剥开油布。
里面露出的,是一个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铜制烟袋锅!
刘光天愣住了。
赵忧城却拿起烟袋锅,手指极其精准地捏住烟嘴下方一处不起眼的凹陷,用力一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
烟嘴竟然被旋了下来!露出里面中空的烟杆!而烟杆内部,底部赫然塞着一个被卷成细条、用油纸紧紧包裹着的小纸卷!
刘光天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赵忧城动作飞快地抽出那个油纸卷,展开。里面是一张更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纸条上用极其潦草的铅笔字写着:
烟袋斜街,甲七号后院,老槐树第三块砖下。钥匙。账本!若我出事,速取!找‘铲地皮’孙瘸子!提‘老烟枪’!
“赵…赵哥…这…”刘光天看着纸条,声音都在发抖。
赵忧城没有解释。他迅速将纸条连同油纸卷重新塞回烟杆,旋紧烟嘴,恢复成那个毫不起眼的破烟袋锅模样。然后,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两道冰锥,刺在刘光天脸上!
“光天!”
“啊…在!赵哥!”刘光天一个激灵。
“听着!你只有两个小时!”赵忧城的声音斩钉截铁,“立刻去烟袋斜街!找到甲七号!是个临街带后院的小杂院!找到后院那棵老槐树!从树根往上数,第三块活动的墙砖!里面有个油布包!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地给我拿回来!”
“烟…烟袋斜街?甲七号?老槐树?”刘光天被这一连串指令砸得有点懵。
“对!”赵忧城语气森寒,“记住!只拿东西!不要跟任何人说话!拿了东西,立刻回来!晚一分钟……”他顿了顿,“你知道后果。”
“知…知道!赵哥!我…我马上去!”刘光天被那眼神里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外冲。
“等等!”赵忧城叫住他,从贴身衣兜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粮票,塞到刘光天手里,“机灵点!万一有人盘问,就说…去那边找亲戚!这钱,是买点心的!”
“哎!好!好!”刘光天攥紧了钱票,再次确认了地址,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屋。
大概半个小时不到,刘光天就回来了,气喘吁吁地把油布包递给了赵忧城。
“光天!”他接着命令道,“现在!立刻!去轧钢厂!蹲李副厂长家楼下!盯他家的灯!看他什么时候回来!一有动静,马上滚回来告诉我!”
“盯…盯李副厂长?”刘光天懵了。
“不想死就照做!滚!”
刘光天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小屋死寂。赵忧城坐回瘸腿桌后,打开油布包,里面是一个账本和一串钥匙。翻开账本,目光如刀刻过一页页:李怀德、金额、物品……
赵忧城合上账本,油布包好,连钥匙塞破桌抽屉最深处压住。
等刘光天消息,时间死寂焦灼。
门缝轻响。刘光天带着寒气钻进来,哆哆嗦嗦说道:
“赵哥!李…李副厂长回来了!”他压低声音喘,“蹲垃圾桶后面看见的…吉普车送回来的!被人扶下车!脸色苍白!走路都打晃!像是局子里捞出来的?!扶他的人…穿西个兜干部服!像公安那边的!”
果然!李怀德被调查了!
“知道了。你现在马上去,王麻子放物资那个废砖窑把这个账本烧掉,”赵忧城声音平静,把刚刚拿回来的账本交给刘光天。“不要问,照做就行了。”
赵忧城他转身走进旁边屋里,从空间里找出一块没上表带的表盘,放在口袋里,走了出去。
干部小楼房,楼道安静。
赵忧城走到李怀德门前,确认后首接敲门。
咚咚咚!
刺耳敲门声,门内死寂,再敲。
“谁?!催命呢?!”门内李怀德声音沙哑烦躁,接着拖鞋声由远而近。
咔哒,打开门缝后露出李怀德惨白的脸,眼窝深陷血丝密布,虚汗,睡衣皱巴。惊恐!
待看清是赵忧城后,脸上变的错愕慌乱!
“赵忧城?!你怎么…”李怀德想要关门!
赵忧城脚如铁楔卡死门缝!门纹丝不动!
“李厂长,”赵忧城声音穿透耳膜,“王麻子栽了,您…睡得着?”
“你…你胡说什么?!”李怀德瞳孔猛缩,肥肉颤,声变调,“什么王麻子!不认识!滚!不然叫保卫科!”
“不认识?”赵忧城嘴角冰冷嘲弄一扯。无视惊恐,身体前倾压低声:
“鸽子市端了。王麻子头破血流拖进分局。他手里…可有本账。一本…记满‘李副厂长’您…光辉事迹的账。” 他咬重“李副厂长”。
李怀德如雷击!身体颤抖,脸如死灰!扶门框的手也滑落!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你…你到底想怎样?!”李怀德嘶哑绝望,死盯赵忧城。
“帮您。”赵忧城声转冷,“帮您…把那要命账本,找回来。或者…让它永远消失。”
“你…你能拿到?!”李怀德眼中爆光又疑,“不可能!王麻子那老狗…死也不会说账本下落!公安…”
“王麻子骨头软硬,看对谁。”赵忧城打断,“公安…李厂长,您今晚不是刚从分局回?您觉着…王麻子现在,死是活?吐了多少?”
李怀德浑身猛抖!赵忧城连他去分局都知道?!寒气窜顶!
“他…他…”李怀德喉干嘶哑,“分局…口风紧!只打听到…人还活着…关城南看守所…单独关押…审讯严…但…吐没吐…吐多少…不清!姓郑的(分局长)…油盐不进!”
城南看守所!单独关押!审讯严!
赵忧城眼神凝住。王麻子还活着!但危!
“李厂长,”赵忧城声带蛊惑,“账本下落,我有线索。需要时间,更需…您配合。”
“配合?怎么配合?!”李怀德急切前倾。
“第一,”赵忧城伸一指,“动您所有关系,给我钉死城南看守所!王麻子…绝对要死!有风吹草动,立刻告我!”
“好!好!我…我马上打电话!”李怀德忙点头。
“第二,”赵忧城伸二指,声骤冷,“管好那条叫许大茂的狗!”
“许大茂?!”李怀德愣,随即鄙夷厌烦,“他?什么东西!那条赖皮狗!他能干啥?!”
“他能坏事!”赵忧城声冰刀,“这次黑市被扫我猜测可能是他举报的!我了解他,如果公安查到我这里,你觉得你能置身事外?”
李怀德脸更难看了!许大茂…大隐患!
“您得让他…彻底闭嘴!”赵忧城盯死李怀德眼,“或者…永远消失。”
李怀德肥身猛颤!眼神狠戾!“我…知道怎么做!”李怀德咬牙带狠劲。
赵忧城微颔。从兜掏出那块没表带的百达翡丽表盘。楼道昏光下,表盘刻度冷光幽闪。
他随手丢向门框。
“小意思,压惊。”赵忧城声淡,“事成重谢。记住,王麻子必须死。”
说完收脚,转身消失在楼道尽头。
李怀德僵立门缝后,死盯门框上幽冷表盘。精细做工…绝非普通货!小子…出手骇人!
恐惧、被掌控的无力、对财富的贪婪,冰火交织撕扯!
他一首觉得赵忧城不简单,这次王麻子被抓,他隐约怀疑这些物资应该是赵忧城弄来的。不然只是简单搭线,王麻子那里不会有他的记录,他为什么要王麻子死?
其实如果只是账本真不用王麻子死,赵忧城己经拿到账本,而且还让刘光天在今天被刮走物资的废砖窑里烧了。这些都影响不到他,最怕王麻子这个把赵忧城供出来,他知道赵忧城很多事情,甚至是手上的标记。一旦当面对质就完蛋了。
投机倒把是重罪。这个年代,弄得少还好点,像这么多物资,一但进去了,而且又解释不出来源,上面容不下半点沙子。政策就是能枪毙也可以不枪毙,通通枪毙。意思就是那种犯事的不严重但也不轻的人,一律从重处理。这可比投机倒把危害性轻多了,投机倒把可是破坏国家统筹统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