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这座大宋帝国的心脏,依旧沉浸在表面的繁华与奢靡之中。西湖画舫笙歌夜夜,御街商铺鳞次栉比。然而,一股无形的恐慌暗流,正随着海风,悄然在码头的酒肆、旅舍和市井坊间弥漫开来。
“听说了吗?广州那边…出大事了!”一个行商打扮的汉子,在城隍庙附近的小茶馆里,压低声音对同伴说道,眼神里满是惊惧。
“什么事?倭寇又闹腾了?”同伴不以为意地呷了口茶。
“比倭寇可怕百倍!”行商的声音都在发颤,“从极西之地,乘着番邦大船来的…瘟神!叫什么…‘黑死病’!染上的人,浑身发黑,高烧不止,腋下、大腿根长出拳头大的毒疮,不出三五日就…就烂死了!一城一城地死啊!听说…连老鼠都成片成片地死,尸体臭气熏天!”
“嘶——”同伴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当真?莫不是妖言惑众?”
“千真万确!”旁边一个刚从泉州来的水手插话,脸上带着后怕,“泉州港都戒严了!番邦来的船,一律不准靠岸!市舶司的大人们都快吓疯了!听说…广州城里,十室九空!尸体堆在城外烧都烧不完,那烟…遮天蔽日啊!”
恐慌如同瘟疫本身,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关于“黑死病”的恐怖描述被添油加醋,越传越邪乎。有人说这是番邦人带来的诅咒,有人说这是老天爷对大宋开海禁的惩罚。临安的药铺里,各种据说能“辟邪防疫”的药材如雄黄、苍术、艾草被抢购一空,价格飞涨。街头巷尾,开始弥漫起焚烧艾草和香料的刺鼻气味。
这股恐慌的源头,正是远在澳洲新龙城的慕容复,精心策划的一场“攻心战”。
新龙城行宫,慕容复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墙上挂着一幅简陋的世界地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着几个重点区域。慕容复负手而立,听着小青通过秘密渠道传来的最新汇报。
“…公子,消息己通过我们在广州、泉州、明州(宁波)的‘燕子’(情报人员)和洪门兄弟散播开,效果极佳。临安城内,人心惶惶,药价飞涨,港口贸易几近停滞。宋廷己下旨严查番舶,加强海防,沿海州府如临大敌。”小青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铜管传音装置传来,清晰而冷静。
“好!”慕容复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满意,“宋廷越是封锁消息,百姓就越恐慌。恐慌之下,必生乱象。赵佶(宋徽宗)那个昏君和他那帮只知道吟风弄月的臣子,此刻怕是焦头烂额了。”
侍立一旁的王语嫣,秀眉紧蹙,脸上带着深深的忧虑:“表哥,此计虽妙,可…这黑死病之祸,乃是真实发生于欧罗巴的人间惨剧。如此散播恐慌,虽能扰乱宋廷,却也苦了沿海无辜百姓…况且,万一真有番舶携带疫病入境,后果不堪设想。”
慕容复转身,看着王语嫣眼中的悲悯,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语嫣,妇人之仁,成不了大事。黑死病源于极西之地,远隔重洋,只要宋廷封锁得力,传入内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此举,正是要逼迫宋廷自乱阵脚,转移其对我海外基业的注意力!江南赋税重地陷入恐慌,漕运受阻,朝廷必然要抽调精力、资源去安抚、去防疫,这便是我在澳洲、在江南、在海上布局的大好时机!”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澎湖列岛的位置:“恐慌只是开始。接下来,我要让宋廷彻底明白,谁才是这万里海疆真正的主宰!传令给阿虎和黑旗水师各部:按计划,向澎湖集结!所有新造的火炮、神臂铳、震天雷,全部运过去!我要在那里,给宋廷的水师,立一座永世难忘的墓碑!”
“是!”公冶乾沉声领命。
“还有,”慕容复补充道,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让小青在临安再加一把火。散播消息,就说…这黑死病,乃是金国或西夏的巫蛊之术,通过番商传入,意在亡我大宋!把水搅得更浑些!”
“公子高明!”风波恶咧着嘴笑道,“让那帮狗官和酸儒自己先咬起来!”
包不同却捻着鼠须,摇头晃脑:“非也,非也!公子此计虽妙,然则这瘟疫恐慌一起,商路断绝,咱们的丝绸、盐铁走私,怕也要受影响,银子可就少了…非也!”
慕容复冷哼一声:“包三哥,眼光放长远些!些许银钱损失,换取的是战略上的主动!待我掌控海疆,这西海之利,还不是尽入我囊中?去办吧!”
命令迅速下达。大燕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借着“黑死病”恐慌的掩护,开始全速运转。一支支悬挂着狰狞黑旗的舰队,载着新铸的火炮和武装到牙齿的士兵,如同嗜血的鲨群,悄无声息地汇聚向台湾海峡的关键节点——澎湖列岛。而临安城内的恐慌,在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下,正逐渐演变成对朝廷无能的怨愤和对“番邦异族”的仇视,为大燕未来的行动埋下了更深的社会裂痕。
王语嫣看着慕容复冷酷而充满野心的侧脸,心中忧虑更深。她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她无法阻止慕容复的计谋,但她要将记忆中所有关于防治瘟疫的古方、隔离措施、消毒之法详细记录下来。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真正的灾难降临时,这些知识能挽救一些无辜的生命。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在权谋的漩涡中,守住一丝医者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