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猛烈地吹拂着“新龙城”简陋的码头。慕容复负手而立,眺望着这片广袤而陌生的土地。远处,连绵的山丘覆盖着深绿的桉树林,近处,开垦出的褐色土地在阳光下蒸腾着热气,其间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草棚和忙碌的身影。
“陛下,”身后,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汉子躬身禀报,正是首批抵达澳洲的心腹,负责营建的头目“铁手”赵三,“按您的吩咐,‘土地换自由’的告示己通过洪门兄弟散播至大宋沿海各灾荒州县。第一批船队,共载流民三千七百余口,三日前己抵达‘铁港’(今悉尼附近),正由‘雏燕’营的兄弟引导,分往三处垦荒点。”
慕容复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简陋农具和粮种:“安置如何?可有骚乱?”
“回陛下,流民初至,惶恐不安者居多。但此地虽荒僻,土地却肥沃,水源亦算充足。有地可种,有活路可寻,加之‘雏燕’营日夜宣讲陛下恩德与‘三年免税、五年后土地归己’的承诺,人心渐稳。”赵三顿了顿,低声道,“只是…那些从贩奴船上夺来的‘昆仑奴’(黑奴),性情桀骜,言语不通,常与流民发生冲突,对监工亦时有反抗,己按军法处置了几个为首的。”
慕容复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传令下去:凡昆仑奴,皆为罪囚之身,劳作乃赎罪之途。凡有反抗、怠工者,立斩无赦,悬首示众以儆效尤。其劳作所得,七成归公,三成留其苟活。待其驯服,或立军功者,方可酌情减刑、赐予自由民身份。对宋民,则需怀柔,强调此地乃大燕庇护之所,与故国无异,只需勤勉耕作,自有前程。”
“遵旨!”赵三凛然应命。
慕容复走下码头,踏上了松软的澳洲红土。他来到一处新开辟的垦区,只见数千衣衫褴褛的宋民,在少量“雏燕”营骨干的指挥下,挥汗如雨地砍伐灌木、挖掘沟渠、平整土地。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焚烧的焦糊味和汗水的咸腥。远处,一群黑奴在皮鞭的驱使下,搬运着沉重的原木,黝黑的皮肤上布满鞭痕,眼神中充满了麻木与仇恨。
一个监工正挥舞皮鞭抽打一个因力竭而跌倒的黑奴。慕容复抬手制止,走到那黑奴面前。那黑奴抬起头,眼神中爆发出原始的凶光,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慕容复眼神如冰,内力微吐,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那黑奴如遭重击,闷哼一声,眼中凶光被恐惧取代,瑟缩着低下头去。
“告诉他们,”慕容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周围所有人耳中,内力运用巧妙,“此地,便是他们的炼狱,亦是新生之地。顺我者,有朝一日或可得自由之身,逆我者,唯有尸骨无存!我慕容复言出法随,绝无虚言!”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不忍或惊惧的宋民,“尔等宋民,亦需谨记,尔等今日之安逸,乃大燕所赐!勤耕不辍,方不负朕望!此地沃野千里,种稻植棉,皆可丰饶。朕己命人自江南运来稻种,不日即到。待秋收之时,此地便是尔等安身立命之家园!”
他这番恩威并施的话语,混合着强大的内力,清晰地烙印在每个流民和黑奴的心头。宋民们眼中燃起希望,纷纷跪倒叩谢皇恩。黑奴们则更加沉默,恐惧与绝望更深。
就在这时,一艘悬挂着燕子坞旗号的快船驶入港口。船刚靠岸,一个熟悉的身影便急匆匆地跳下船,正是留在江南主持大局的阿朱。她快步走到慕容复身边,低声道:“公子,王姑娘…她随运稻种的船队一起来了。”
慕容复眉头微蹙:“胡闹!此地初辟,凶险未定,她来作甚?”
话音未落,只见王语嫣在一名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走下舷梯。她身着素雅的江南服饰,在这片蛮荒之地显得格格不入,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她走到慕容复面前,盈盈一礼:“表哥。”
“语嫣,你…”慕容复看着她因长途航行略显苍白的脸,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王语嫣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环视着这片充满原始气息的土地和那些辛勤劳作的流民、黑奴,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但随即被坚定取代:“表哥志在天下,重建大燕。此海外基业,乃千秋之始。语嫣虽不才,略通农桑典籍。江南稻种虽好,但此地气候、水土皆与江南迥异。语嫣愿留此观察记录,助表哥选育出最适合此地的稻种,不负表哥‘农业兴邦’之策。”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清晰,“况且,表哥身边,也需有人照料。”
慕容复看着王语嫣眼中的执着与关切,心中微动。他知道她聪明绝顶,过目不忘,对天下农书、医典、奇物无所不览,她的知识或许真能在此地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她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个信号——大燕未来的皇后,亲临这海外飞地,其象征意义非凡。
他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也好。此地虽苦,却也清净。你便留下,负责农事试验与…记录流民状况。但务必注意安全,不可轻离营地。”他转向赵三,“赵三,拨一队精锐护卫,日夜守护王姑娘,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遵旨!”赵三大声应道。
王语嫣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谢表哥。”
慕容复的目光再次投向广袤的土地,王语嫣的到来,似乎让这片粗犷的荒野也染上了一丝江南的柔润。他知道,移民潮才刚刚开始,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这“土地换自由”的屯田之策,既是吸引流民、开发澳洲的阳谋,也是一场庞大而残酷的人口迁徙与社会实验的开端。他需要粮食,需要人口,需要牢牢掌控这片大陆,为此,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黑奴的血泪与宋民的汗水,都将成为大燕帝国崛起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