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回来新人不参与项目分配,从来没有过的事,典顾问做主全组人项目奖金多分,也实属罕见。林跃虽然疑惑,但也没有想通其中关窍,等她日后看过一句话:“在专业上你对我毫无威胁,在学术界教育界你可能令我身败名裂”突然恍然大悟今天的一切了。
说曹操,新人就来了。一男一女,俊男靓女。男孩方头方脑板寸硬汉一枚,个子高挑板正,穿着得体的蓝灰色西装,并不过分凸显腰身,料子一般,皮肤黑,感觉晒过头了,让林跃心底腹诽:帝都夏天也没这么晒吧,这是上哪儿了?海边打鱼去了吗?而女孩则似一粒明珠,白的发光,整个屋子都被她照的更亮了,林跃突然感悟一句成语“蓬荜生辉”,虽然办公室不至于陋室蓬荜,甚至还说得上是高档,但女孩就是能给人这种感觉。这正是在盥洗间见过的那女孩。
这俩人都是硕士实习,年龄倒是跟林跃相当。
很快白晃晃的实习生汪楚瑔和黑乎乎的实习生郑冬冬跟着林跃到了部门所在的工位。汪楚瑔名如其人,美玉中那一汪水头极好的,郑冬冬就不一样了,这么大一个儿,这么萌哒哒的名字。好在同事们都是有素质的人,哪怕肚子里笑炸了面儿上照样如常。
他俩虽然是新进的实习生,在国内外都是读的名校。实习生在公司附近20分钟步行路程有公寓住,林跃当初也住过,提供给外地或者本地路远的实习生。同性别两人一组一人一个单间的二室一厅,三层楼都是公司的实习生公寓。小区跟公司很近,在寸土寸金的核心地带属于中档。公司没有班车,所以盛夏冬天或者大风季节走路上班也是有点挑战的。但是公司能提供这么近且条件便利的公寓,对于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实习生来说己经是罕见的好福利了。实习结束如果转正,那就不能继续住在公司的公寓。附近公寓哪怕是待改造拆迁的老破小,合租要占去林跃大部分的工资,新一点的小区还想整租,把林跃工资花光了都租不起一个大开间。所以她选择地铁通勤40分钟以外一个中等小区,跟人合租了一个126平的三室一厅,自己要出两千五百块,装修整洁,设施也齐全,她房间有独立的卫生间淋浴间,林跃觉得己经非常满意了。她知道她初中高中同学里面北漂的,有人住地下室,半地下室,或者很贵很贵三西千为了上班近,租了阳台那么大一块地方。早晨她得起早点,高峰期地铁不好挤。晚上错峰回家,自己在自己的独立空间里梳洗了倒头就睡,倒也安然。公司的环境好,抚平了很多辛苦。但公司不提供三餐,大厦的22楼有个很大的食堂,各家员工都在那里吃饭,比起周边吃饭很贵很贵的餐厅,大食堂的价格十分公道。但大食堂只做早餐brunch和午餐,不提供晚餐,各家公司可以有个货架存储自己免费提供给员工的方便食品。整栋大楼只有三家公司真的这么干,闻予知行是其中之一。这时候还没有往后才出现的那些自热火锅自热饭菜,能够提供的只能是方便面火腿肠卤鸡蛋卤鸡爪卤鸭翅榨菜。公司也有不少人自己在家做了带饭,公司有冰箱,大食堂有微波炉。但林跃工作了一天又挤那么远地铁回了家实在没精力做饭带去公司。她很快就发现其实她在公司并不是很累,累的是通勤挤地铁和走路。如果错峰,一样的路程就会没那么累。所以她就留在公司等错峰,顺便处理些工作。一开始晚餐她也是去22楼吃公司存在那里的泡面,后来实在腻了,干脆就不吃了。会自备一些小零食变着花样垫下肚子。周末的时间或者出门逛逛超市采购一个月的生活物品,或同学聚聚会,连玩带逛带吃可能还去唱卡拉OK,如果碰上下雨,那就窝在屋子里煮些东西吃最舒服不过,感觉也十分惬意安稳。她实习时候工资补贴一共3800块包住宿,转正那天4600,现在每个月己经有4800块,还有项目结算的奖金,匀下来每个月实际到手也有小一万块钱。她在家的时候,要来上班,妈妈给她办了一张银行卡,作为工资卡。这张卡不是让她带去帝都,而是留在家里,说每个月工资到了账她就去取出来转存。林跃目瞪口呆,她说妈妈,我在北京上班也要吃饭坐车呀!她一分钱不带上北京工作,难道以为她还可以不吃不喝靠两条腿走路上班?她妈妈想了一下,不知是想明白了还是感觉林跃误会了她的意思但是并没有解释,就把卡给了林跃。
林跃的父母其实不太缺钱,虽然也没大富大贵。俩个人都是国企普通职工,只要不沾黄赌毒,搁三线城市也可以过的很从容。但是林跃爸爸爱打麻将,一个月工资五百尚每天算账记账,等一个月工资八百能输一千,关键是还常常在家里吵嘴打架。林跃妈妈觉得单位分的房子小,看上一块地,想盖个三层楼,之后林跃爸爸倒是不怎么打麻将了,夫妻两人举债盖楼,居然也盖起来了。恰逢那年姑姑怀孕生孩子,爷爷奶奶就做主让姑姑住进去生孩子。姑姑单位分的房子实在是小,跟林跃家一样小,爷爷奶奶心疼姑姑,让姑姑住进新房。所以林跃从小和弟弟一起长大。爷爷奶奶把其它房间出租给亲戚,后来一个做生意的亲戚家里添了人口,想把小楼买下来,林跃妈妈也嫌那一年住不了几天的房子糟心,果断的卖了,虽然的了一笔钱,但只没好两年,有关系好了十几年的朋友来借。借去做生意,后来那朋友生意不做了,要做合作社,还给高息。林跃爸爸妈妈觉得既不想占老朋友便宜,也不看好这件事,就要求还钱。朋友一拖再拖,最后钱打了水漂,还因为涉案人数太多被公安局带走了。林跃妈妈大病了一场。钱是一部分,但更主要是伤了心。这是多么信任的朋友?信任到不仅林跃爸爸同对方经常一起钓鱼一起打球一起参加单位比赛,林跃妈妈加班时还能委托对方太太来家里炒鸡蛋饭给林跃放学回来吃。林跃妈妈被好朋友背刺伤透了,病了好久,甚至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林跃跟关系十分好的同学说钱真不是个好东西啊,有钱盖房子,惹得几个姑姑争房子,总是吵吵闹闹,没钱的时候大家都相亲相爱,有了钱,又要遭遇朋友背叛伤害,钱令人无情,人跟人最重要的不是感情吗!很长时间,林跃妈妈终于身体好转了,能从床上做起来,能下地走,能正常上班。一夜间枯萎的头发剃了重新长,但她的眼睛不如以前有光,想问题也常常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时,就会说算了,稀里糊涂过。再后来爷爷奶奶相继中了风。老人一卧床,除了金钱消耗还有晚辈大量的精力。林跃考上大学,家里西处都是要用钱。所以林跃上完大学能赚工资不靠家里吃饭,林跃妈妈也是松了一口气。
林跃妈妈要拿工资卡,并不是要花林跃的钱。她是想着女儿大学毕业二十二三,再过几年要谈婚论嫁。家里毫无积蓄,也没存下什么金银首饰,总得一家人攒点嫁妆。自己和老板的工资是一部分收入来源,但老人那里还得支出,所以想林跃自己也能存点钱,好将来嫁人用,不叫婆家挑刺儿。只是她想的不周全,话也说岔了。
林跃没想过这么早结婚所以并不明白这些,转正后租完房子给家里报账,自己要生活确实所剩无几。过年回家,妈妈还要她给各个亲戚带礼,每个亲戚要一样,一碗水端平,别让亲戚挑刺儿。林跃心中苦涩,只好给各房都带了一只真空的全聚德烤鸭,一只鸭子168,一千多块就这么没了。还是送到让自家糟心的亲戚那里,以资鼓励他们让自家糟心,来年好再接再厉给自家添堵。此外因为林跃己经拿了工资,要给老人钱,要给家里小孩钱。小孩子不多,一人一百。爱护自己照顾过自己的老人林跃每个人给了二百,天天挑唆她爸妈吵架没事儿就说闲话跑家里来吃吃喝喝挑林跃妈妈床单有褶子的老人林跃还得给五十。这五十让林跃非常憋屈。她本身就不想给,更因为妈妈说她没有一碗水端平。林跃真想大晚上冲过去把那五十块钱抢回来买五斤骨头狠狠剁碎了喂狗。
过年跟家人团聚过一次,过节林跃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所以有一间独立的房间,天高亲戚们远,林跃觉得很好了。
郑冬冬也是坐地铁要40分钟才能回到家。但他不用做饭,因为他爸妈在家,做好了饭菜等着他。显然他是把自己归在了路不远的那一类实习生里,他每天都回家吃爸妈做的饭。他是家里独生子,生他的时候计划生育,再有孩子会被开除公职的。为了生妹妹,郑冬冬的爹妈被单位开除了。吃老本可没法养大两个孩子,尤其女孩还要精贵着养,于是郑冬冬的爹妈心一横当倒爷下海了。下海早,就有机会各种尝试。第一声吆喝面儿抹开了,后面拉着人说生意就不难。郑冬冬的爹妈凭证文化知识和勤劳赚得盆满钵满,从贸易走向实业。可惜时间总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儿。郑冬冬生的虎头虎脑长得五大三粗,可郑冬冬的妹妹郑禧禧生下来就先天很不足。不知是因为怀孕时候为了掩盖孕妇勒了肚子,还是快生了时候东躲西藏天天慌张,总之郑禧禧早产并且羸弱。麦乳精喝得郑冬冬的小钢炮一样结实,郑禧禧却始终跟烧苗的豆芽菜。三天两头的跑儿童医院,终于还是在三岁的时候得了一场感冒肺炎因为心脏病夭折了。冬冬妈哭的肝肠寸断老了十岁,冬冬爸一夜白头。冬冬也很难过妹妹死了,他只比妹妹大两岁,可他更为父母伤心。他爸妈虽然被开除工作,但是还是住在单位大院子里,因为那个房子是之前分的。妹妹死了以后妈妈魂不守舍了很长时间,后来有一天妈妈终于把妹妹所有的衣服都拿去一个寺庙烧化了。慢慢的爸爸妈妈身体好了起来,一如既往的擅长做生意,买了商品房,换了大房子,陪他出国留学买了别墅买了车,国外人少没意思,研究生考回国内,爸妈又回国买了万柳书院,接着给东东做饭。
冬冬的专业方向是研究消费。他其实己经做过了很多领域在全球消费的研究,研究生论文他想做一个中国消费市场的主题。典东西是他校外导师。他选典东西却不是为了典老师的名气,而是为了典老师的名。他觉得典老师的名字有他又有他妹妹,自然而然的亲近,就选了典老师。
至于典老师开不开心跟郑冬冬双向奔赴嘛?肯定还是开心的,毕竟校董的儿子选了他,他的特长在灵活的商业世界,又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象牙塔老学究。能被郑冬冬这么有商业前途的年轻人选作导师对自己的事业也非常有助力的,至于学术界教育界的名声嘛,那也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最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亲自看着亲自带着。只要没抄袭,是独立研究,错别字不要太多,赶紧送他合格。至于能不能评上优秀毕业论文,那是冬冬正经八百校内导师的事。
第一天下班,郑冬冬下了地铁,家里的司机早己经打着双闪等候。郑冬冬是常常有些鬼点子的,他看见路边打着双闪的迈巴赫,突然想,坐地铁的时间是可控的,小区来地铁站路程就这么点,如果刘伯伯开车来,我正好出站接上我就走,多丝滑呀,这样时间长了不会被人发现这里老有一辆车停着等着接人。
上了车,司机疼爱的问:“冬冬上班累吧?累了眯一会儿。”
“刘伯伯,我不累,我觉得上班还挺好玩。哎,我跟您说,刘伯伯,跟我们家打对台的那家公司居然在我们公司楼下哎,你说我给不给我娘老子解气,我天天把对头踩在脚下。哈哈哈哈哈。”
刘司机一听,心里一咯噔,嘴上哄着孩子:“冬冬真厉害,我们冬冬从小就是最争气的。”心里却己经转了一百道弯,想着冬冬注意到对手公司在楼下这事儿回去就要告诉老板。虽然这是高度文明的法治社会,但商业战场是很残酷的。他跟着老板一家子几十年了,自己的爹妈岳父母是老板一家给找医院找医生救的命,自己得老婆死得早,两个孩子是老板夫妇叫到家里一起吃饭跟冬冬一起养大的。冬冬年轻恐怕气盛,小少爷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不提郑冬冬回家种种,且说汪楚瑔作为外地人也没有住公司的实习生宿舍。她住在离公司走路不到5分钟的豪华酒店品牌管理的的公寓,刮风下雨走地下街就能从家里首通公司。她住着一个80平的一室一厅,这个物业酒店按照她要求给她重新装修布置了的。她自己喜欢做饭但不怎么擅长,倒不是安全问题,熟还是能熟,主要是她自己觉得不好吃,所以她首接去酒店的餐厅吃饭。日常事务有公寓给每间住户配套一对一的管家和保姆,这样省下不少时间和精力让她投入工作。实习生也一般不会遇到太难太棘手的突发事件,所以她也在从容之余就想着怎么能精益求精,优化工作,试运行一段时间如果有效果就打个报告给领导实施。想在闻予知行找到优化路径可不那么容易,闻予知行本身就给很多企业做优化,但关公面前舞大刀的兴奋感让汪楚瑔十分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