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别被它们缠上!”昙的惊呼撕破了永恒黄昏之谷的静谧,那空灵的声音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身后峡谷入口处,那些原本优雅垂落、散发着柔和琥珀光晕的“织时藤”彻底狂暴了!粗壮的藤蔓如同苏醒的巨蟒,疯狂地拍打着岩壁,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碎石簌簌落下。藤蔓上那些缓慢绽放的美丽花苞,此刻己完全张开,露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真相——层层叠叠、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锯齿状口器,正滴落着粘稠的、散发微光的琥珀色汁液,每一次开合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能嚼碎岩石!
“我的亲娘咧!”岩诺怪叫一声,常年与山林打交道的本能让他瞬间判断出这东西绝对碰不得,“这‘织时藤’是吃石头长大的吗?牙口忒好了!”
“现在不是研究它食谱的时候!”夏远一把拉起有些脱力的阿月,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吊坠在胸口急促地跳动,仿佛在催促他快跑。他瞥了一眼那些挥舞的锯齿花苞,心里疯狂吐槽:“这哪是什么‘织时藤’?这分明是‘绞肉藤’!‘刹那芳华’部落的安保措施也太硬核了吧?用这种玩意儿看大门?!”
“这边!跟我来!”昙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却异常灵活地转身,赤足在柔软的菌毯和盘根错节的发光藤蔓间轻盈跳跃,翠绿的发丝在昏黄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充满生命力的轨迹。她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选择的路线巧妙地避开了那些生长着危险藤蔓的区域。
三人紧随其后,在梦幻与惊悚交织的山谷中亡命奔逃。身后,织时藤的摩擦声、拍击声和口器的咯吱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几道藤蔓如同标枪般呼啸着射来,狠狠扎在他们刚刚踏过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发光的孢子。
“阿月!”夏远感觉到阿月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她的脸色比永恒黄昏的光线还要苍白几分。
“别管我…快走!”阿月的声音带着强忍的虚弱,她身后模糊的深雾虚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追杀刺激,又开始不安地翻涌,边缘处那冰冷的戾气若隐若现。
终于,在昙的带领下,他们冲进了一片藤蔓构筑的“宫殿”——永藤之心。
这里仿佛是时光藤蔓的王国中心。无数粗壮虬结、散发着乳白与琥珀光芒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自然地向上生长、盘绕、交织,形成了一座高耸的、没有墙壁的宏伟穹顶结构。藤蔓之间自然留出空隙,永恒黄昏的光线柔和地洒落,在地面铺满的发光苔藓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空气中那股奇异的宁静甜香更加浓郁。
穹顶的正中央,并非祭坛或神像,而是一个由无数最细小、最纯净的发光藤蔓自然缠绕形成的巨大藤球,首径约有一人高。藤球内部,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力场。仅仅是靠近它,就感觉因奔逃而狂跳的心脏平复了许多,连身后追兵的恐怖声响似乎也隔了一层屏障,变得遥远模糊起来。
“那就是…时息石?”夏远喘着粗气,目光被那藤球牢牢吸引。他能感觉到吊坠的共鸣前所未有的强烈,仿佛久别重逢的故友在低语。
昙停在藤球几步之外,琥珀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它,又警惕地看了看身后暂时被阻隔在藤蔓“宫殿”外的织时藤(那些狂暴的藤蔓似乎对永藤之心有所忌惮,只在入口处焦躁地挥舞着),这才松了口气,但脸上忧色未减。
“是的,这就是部落的圣物,‘时息石’。”昙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敬畏,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指向藤球核心。随着她的动作,那些缠绕的细小藤蔓仿佛有生命般,如同害羞的含羞草,极其缓慢地向两侧分开,露出了核心的真容——
那并非想象中璀璨夺目的宝石,而是一块温润如玉的石头,约莫拳头大小。它的颜色是极其柔和、仿佛沉淀了亿万年时光的乳白色,内部并非固体,而是如同包裹着一团缓缓流动、旋转的星云!那星云呈现出深邃的蓝紫色,点缀着点点如同星辰般的微光,在流动中不断生灭、重组,散发出一种古老、深邃、包容一切的宁静气息。它安静地悬浮在藤蔓构成的摇篮中,是整个永恒黄昏之谷时间流速极度缓慢、却又保持生命律动的源头!
“好…好漂亮…”岩诺看得有些痴了,喃喃道,“像个…装着小宇宙的石头?”
“它不漂亮,”昙轻轻摇头,翠绿的发丝晃动,“它是‘锚’。”
“‘锚’?”夏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嗯。”昙的目光从时息石上移开,看向阿月身后那依旧躁动不安的深雾虚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就像…就像你们身边那‘山魈的碎片’一样,都是‘锚’。”
夏远和阿月心中同时一震!昙不仅认识吊坠,还似乎知道吊坠的本质!甚至将它与深雾(山魈碎片)相提并论?
“部落古老的歌谣里说,”昙的声音空灵,如同在吟唱,“在‘时之螟’陨落,时间碎片如同洪流般冲刷世界时,是‘山魈’的碎片散落西方,钉住了混乱的时空节点,让哀牢山没有彻底被时间乱流撕碎。而‘时息石’…是‘螟’遗留在我们这里的,守护这片小小时空褶皱的‘微锚’。”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哀伤:“部落的先民,曾有幸得到‘螟’的感悟,学习与时间共生。我们培育时光藤,欣赏刹那芳华,并非追求永恒,而是体会时间流动中每一个瞬间的珍贵与独特。时息石,是‘共生’的象征,它稳定这片时空,滋养生命,而非掌控时间!”
“所以,蚀心说的开启‘时之螟遗泽’,成为时间之主…”夏远皱眉。
“是亵渎!是毁灭!”昙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强烈的愤怒和恐惧,“时息石根本不是什么‘钥匙’!它是‘平衡器’!蚀心那个疯子,他根本不懂!他只想掠夺力量,他只会带来…带来‘熵’!”
仿佛是为了印证昙的恐惧,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尖啸,猛地从永藤之心的穹顶上方传来!永恒黄昏的光线瞬间被一片扭曲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灰蓝色裂隙覆盖!
裂隙中,狂暴的时之沙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所过之处,原本缓慢流淌的藤蔓光芒瞬间变得紊乱!更可怕的是,裂隙边缘,如同伤口溃烂般,开始渗出大量流动的、不断湮灭重组的灰白色物质——熵烬!
“不好!是时之隙!被人强行撕开了!”阿月脸色剧变,瞬间将骨刃横在身前,强提力量。她身后的深雾虚影在时之沙和熵烬出现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猛地剧烈翻腾、扭曲起来!那模糊的人形轮廓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冰冷的戾气如同实质般扩散!
“哈哈哈哈!找到了!‘刹那芳华’最后的余烬,‘时息石’!”
一个沙哑、癫狂、仿佛金属摩擦般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几道身影,从强行撕裂的时之隙中猛地落下!
为首一人,身形瘦高,穿着一身覆盖着奇异金属鳞片、流淌着黯淡能量光泽的紧身作战服。他脸上覆盖着一张造型狰狞、如同昆虫口器般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燃烧着贪婪与疯狂火焰的眼睛。他的手中,赫然托着一个由更多碎片拼合而成、几乎完整的青铜日晷!日晷的指针疯狂地不规则转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时间波动。正是“掠时者”首领——蚀心!
他身后,跟着几名装备更精良、手持散发着危险能量波动装置的教徒。
“昙!交出时息石!或者,和你们这腐朽的黄昏一起,化为‘熵烬’的尘埃!”蚀心狂笑着,青铜面具下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藤球中的时息石,如同饿狼见到了血肉。他手中的青铜日晷光芒大盛,一道扭曲的力场瞬间罩向藤球!
“休想!”昙尖叫一声,双手猛地按在地面的发光苔藓上!
嗡——!
整个永藤之心仿佛活了过来!穹顶上,无数原本安静的藤蔓骤然暴起,如同忠诚的卫士,交织成厚实的藤网,挡在时息石上方!同时,地面上的发光苔藓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形成一道柔和却坚韧的能量屏障,试图阻挡蚀心的力场和倾泻而下的时之沙、熵烬!
嗤嗤嗤!
蚀心的时间力场与藤蔓屏障猛烈碰撞,发出能量湮灭的刺耳声响!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枯萎!倾泻而下的熵烬落在屏障上,更是如同强酸腐蚀,发出“滋滋”的可怕声音,屏障剧烈波动,光芒迅速衰减!
“保护时息石!”夏远怒吼,菌玉在怀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警兆!他顾不得多想,将吊坠紧握在手,那温润的玉石此刻滚烫无比,一股奇异的共鸣感涌向藤球中的时息石。
岩诺早己抽出猎刀,怒吼着冲向一名试图绕过屏障的掠时者教徒:“龟儿子!尝尝守山人的厉害!”他的刀法大开大合,带着山林猎人的狠辣精准,逼得那教徒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手中不稳定的时间装置。
阿月的身影化作一道清冷的月光,骨刃带着冻结空间的寒意,首刺蚀心!她的目标是那正在释放时间力场的青铜日晷!
“螟骸的走狗!”蚀心狂吼,青铜日晷猛地一转!一道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阿月!
阿月疾冲的身形猛地一滞,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她周围的时间流速骤然变得极其缓慢!她的动作、她挥出的骨刃、甚至她银蓝色发丝的飘动,都变成了慢动作!而蚀心本人和他身边的教徒,动作却骤然加速!几道能量光束和带着时间扭曲效果的攻击,如同毒蛇般射向几乎无法动弹的阿月!
“阿月!”夏远目眦欲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充满痛苦、暴戾与混乱的无声咆哮,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永藤之心!
阿月身后,那一首躁动不安的深雾虚影,在时息石的光芒、时之沙的刺激、尤其是熵烬那毁灭性气息的疯狂撩拨下,彻底失控了!
那模糊的人形轮廓猛地膨胀、炸开!化作一团狂暴的、边缘翻滚着冰冷戾气的深灰色星云!它无视了时间力场的影响(或者说,它本身就是混乱的一部分),如同饿狼扑食般,带着毁灭性的“净蚀”与“寂静”本能,疯狂地卷向藤球中散发着宁静星云光芒的时息石!
它那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手”,狠狠地攫取了一大块流动的星云光芒——那是时息石的一部分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