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咖啡店的门铃突然响了。
喻星正蜷在沙发上看电影,闻声吓了一跳。程澈去楼上取毯子还没回来,这个时间不该有客人。他放下遥控器,警惕地走向门口——
玻璃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女人。
她约莫西十出头,穿着考究的米色风衣,栗色卷发间隐约可见几丝银白。最让喻星注意的是她的眼睛,在夜色中呈现出一种熟悉的深邃轮廓。
"抱歉,我们己经打烊了。"喻星隔着门说。
女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突然问:"你是喻星?"
喻星一怔:"您认识我?"
"阿澈跟我提过你。"她微微一笑,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我是程雅,他的姑姑。"
名片上烫金的"雅心医疗集团"几个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喻星突然想起程澈曾说过,他父亲那边都是医生。
他赶紧开门:"程澈在楼上,我帮您——"
"不用。"程雅摆摆手,"我是来找你的。"
***
程澈抱着毯子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喻星和他的姑姑坐在靠窗位置,面前摆着一壶花草茶。喻星的表情有些局促,而程雅正用一种评估般的目光打量着他。
"姑姑。"程澈快步走过去,声音比平时冷了几分,"你怎么来了?"
"路过。"程雅从容地喝了口茶,"听说你最近睡得不错?"
程澈把毯子披在喻星肩上,不动声色地挡在他前面:"托喻星的福。"
"是吗?"程雅从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上,"那这个应该不需要了。"
喻星看清标签后倒吸一口冷气——那是强效安眠药,副作用栏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
程澈的表情瞬间阴沉:"你翻我东西?"
"上周复诊时你的药量没减。"程雅首视他,"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有权确认患者是否遵医嘱。"
气氛骤然剑拔弩张。喻星悄悄拉了拉程澈的衣角,小声打圆场:"那个......程医生是关心你......"
程雅的目光转向喻星,突然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失眠吗?"
"姑姑!"程澈厉声打断。
"因为愧疚。"程雅不顾程澈的警告,继续道,"他总觉得如果那天没去学校参加竞赛,就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喻星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程澈偶尔会在睡梦中皱眉,无意识地呢喃"对不起"。
"够了。"程澈一把抓起药瓶,"我们上楼。"
程雅站起身,临走前对喻星轻声道:"十二年了,你是第一个让他停药的人。"
***
阁楼里,程澈将药瓶狠狠扔进垃圾桶。
喻星默默捡起来,放进抽屉:"别乱扔,万一......"
"没有万一。"程澈打断他,"我不会再吃了。"
他站在窗前,背影紧绷得像张拉满的弓。喻星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脊背上:"程澈,那不是你的错。"
程澈的身体微微发抖:"我知道。"
"你不知道。"喻星收紧手臂,"如果你知道,就不会在妈妈留给你的房子里弹钢琴时,故意弹错她最爱的那个音符。"
程澈猛地转身:"你怎么——"
"因为你每次弹到那里都会停顿。"喻星仰头看他,眼睛,"像是在惩罚自己。"
程澈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被人突然剖开了最隐秘的伤口。
"程雅医生说得对,"喻星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我是来拯救你的。"
"不。"程澈突然将他搂进怀里,声音沙哑,"你是来原谅我的。"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喻星想起程澈母亲日记里的话:【阿澈总是把星星画成五角形,他说这样许愿比较灵】。
他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这个人从此夜夜安眠。
***
第二天清晨,喻星被阳光晒醒。
他迷迷糊糊伸手摸向身旁,却扑了个空。床单己经凉了,说明程澈起床很久。他揉着眼睛下楼,发现咖啡店己经开门,程澈正在吧台后做手冲。
更让他惊讶的是——程雅坐在吧台前,面前摆着一块吃了一半的提拉米苏。
"早。"程澈看到他,眼神瞬间柔和,"睡得好吗?"
喻星点点头,警惕地看着程雅:"程医生还没走?"
"我请姑姑留下吃早餐。"程澈递给他一杯蜂蜜牛奶,"她十点的飞机回美国。"
程雅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喻星,昨晚我说的话可能有些冒犯。"
"没——"
"但有一句是真的。"她看向程澈,"十二年了,你是第一个让他真正快乐的人。"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喻星:"这是阿澈母亲的一些医疗笔记,或许对你有帮助。"
喻星疑惑地接过:"医疗笔记?"
"关于失眠症的治疗。"程雅意味深长地说,"她生前是很有名的精神科医生。"
程澈手中的咖啡杯突然"砰"地落在台面上。
喻星恍然大悟——原来程澈的母亲早就为儿子准备好了"药方",只是没想到最终起效的会是一颗迷路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