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他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绫罗绸缎的小厮簇拥着一个少年,正说说笑笑地从巷口过来。
那少年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件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发冠上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最显眼的是他腰间的香袋,绣着金线缠枝莲,散出淡淡沉水香,混着点甜腻的脂粉气,熏得人鼻子发痒。
“阿丑,明日灵界无上宗来收徒,你可准备好了?”锦袍少年转头对身边的小厮道,声音清润如泉,“我昨日让账房多拨了二十两银子,你买身新衣裳,再备些精致点心,莫要堕了我苏府的名头。”
“公子说的是!”小厮哈着腰应,“听说这回无上宗招徒极严,说是要挑有灵根的。不过咱们苏府的二公子,从小喝了千年人参汤,又在寒玉床上睡了八年,哪能没灵根?”
“灵根不灵根的,去了便知。”锦袍少年笑了笑,眉梢微挑,“倒是听说那无上宗的仙师能腾云驾雾,摘星拿月,若能拜入其中……”他话音未落,忽然瞥见了蹲在墙根的狗子——不,现在该说是借尸还魂的“少年”云烬。
那少年正歪着头看他,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锦袍少年皱了皱眉,又觉得他可怜,便从袖中摸出块半干的炊饼,扔了过去:“小乞儿,拿去吃吧。”
炊饼落在少年脚边。他盯着那块饼,喉咙动了动。活下去……活下去……这个念头又冒了出来。他伸手捡起饼,也不擦上面的灰,张开嘴就啃。
锦袍少年和小厮都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哪个乞丐会首接用手抓饼吃,更没见过吃得这么急的——饼屑沾了他一脸,他也浑然不觉,只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像是饿了三天三夜。
“公子,这小乞儿……”小厮扯了扯锦袍少年的袖子。
锦袍少年却没说话。他望着少年狼吞虎咽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被父亲关在祠堂里背书,饿极了也曾偷摸抓过供桌上的糕点。那时他也是这样,腮帮子鼓得像仓鼠,眼泪混着糕饼渣往下掉。
“罢了。”锦袍少年摇了摇头,转身对小厮道,“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一行人渐渐走远了,脚步声和谈笑声也消失在巷口。墙根下的少年却还蹲在那里,手里攥着半块炊饼,饼屑簌簌往下掉。他望着锦袍少年离去的方向,忽然想起那人身上的香味,还有他说的话——“灵界无上宗招收弟子”。
仙师……腾云驾雾……摘星拿月……
这些词像是有魔力似的,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他舔了舔嘴角的饼屑,站起身,朝着锦袍少年离开的方向踉跄着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只是本能地觉得,跟着那些穿绸子衣裳的人,或许能找到活路。
寒风卷着落叶从他脚边掠过,他裹紧了身上破麻布,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挪。月光洒在他身上,照见他脸上的泥污,还有那双空洞却又带着点执拗的眼睛——那里面,有团微弱的火,正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亮起来。
他要去寻那灵界无上宗,要去看看,那传说中的仙师,能不能给他一口热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