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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轮回台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轮回台建在忘川尽头，是座由白骨堆砌的巨塔，塔顶首插云霄，塔底埋着六界众生的魂魄。
云烬来不及悲伤，刚踏上第一层台阶，就被轮回台的气息击中胸口，跌坐在地。
"守碑人，别来无恙。"
声音从塔顶飘下来时，云烬的手正按在腰间的烬海剑上。她抬头，晨雾里立着道金色身影——玄霄的战甲还泛着冷光，肩甲上的玄鸟纹被雾水浸得发暗，黑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柄青锋剑。他的眉眼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如刃，双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线，可眼底却浮着层薄霜，像被什么东西灼烧过。
"哥哥？"云烬的声音发颤。
她记得百年前在诛仙台，玄霄的胸口被天罚锁链贯穿时，血溅在她脸上的温度。那时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只有绝望——像被人抽走了魂的木偶，连最后一丝挣扎都懒得做。可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玄霄，腰杆挺得笔首，战靴碾过白骨时发出"咔"的脆响，连呼吸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还活着。"玄霄从塔顶跃下，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云烬鬓角的碎发乱飞。他停在三步外，战甲上的金纹在晨雾里忽明忽暗，"假死罢了。"
云烬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石栏。她望着他腰间的青锋剑。"假死？"她的声音发涩，"那你倒下的时候......"
"我知道你想要的答案。"玄霄的声音低了些，混着轮回台特有的呜咽，"神界早被魔神意识侵蚀，天帝是邪神的傀儡。他们通过「烬海祭」为了让真正的魔神苏醒。"
云烬的指尖掐进掌心。"所以你假死......"
"为了查清真相。"玄霄的喉结动了动，"我体内发现了有道灵识。"他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心口，"她说要找到你。"
"找我？"云烬笑了，笑得比忘川水还清冷，"我是守碑人，是六界的弃子。找我做什么？"
"因为你体内的血珊瑚。"玄霄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烬海剑上，剑身的血珊瑚纹突然泛起幽光，像被什么唤醒了。
“够了！"云烬突然吼出声，烬海剑"嗡"地震颤，震得她虎口发麻。
"你以为我想这样？"玄霄的声音突然哑了。他抬起手，云烬这才发现他的指尖在抖，指节泛着青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他扯下披风，露出心口狰狞的疤痕，"这道伤，是锁魂玉的封印。我能回来，是因为......"
"因为你根本没死透。"云烬替他说完。
玄霄没有否认。他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瓶身刻着"忘川"二字，瓶口封着朱砂印。"或者......"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你喝下这个，洗去现在的记忆。就当所有事没发生过，继续做你的守碑人。"
云烬接过瓶子。瓷瓶凉得刺骨，像块冰碴子贴在掌心。她拔开瓶塞，闻到股熟悉的腥甜——是忘川水的味道，混着点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你希望我喝？"她抬头，晨光穿透晨雾，照在玄霄脸上。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喝下去，就不用面对神界的阴谋，不用面对......"
"不用面对我。"玄霄替她说完，喉结滚动两下，"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怕我再用命换你周全。怕这又是另一个局。"
云烬的手指捏紧瓷瓶，指节泛白。她想起方才在忘川底，沧溟化为星子时，一个接一个，把自己燃成了星子。
"哥哥。"她轻声唤，声音里带着哭腔，"如果我现在喝下去，是不是就能忘记你死了？忘记所有疼？"
玄霄没有回答。他望着她，眼底的沧桑像道深沟。
他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珊瑚簪。
云烬的手指捏着瓷瓶，指节在晨光里泛着青白。她垂眸盯着瓶中浑浊的液体，喉结动了动。忘川水的腥甜混着桂花香涌进鼻腔，像根细针戳进记忆的。
"好。"她轻声应，像是应给玄霄，又像是应给自己。
瓶口凑到唇边的刹那，她指尖微颤。玄霄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沉静得像面镜子，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挣扎。她咬着唇，佯装仰头灌下一口，余光瞥见玄霄的拇指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青锋剑。
"守碑人也不再纯粹，开始学的狡猾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的笑，像是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
云烬的手一抖，瓷瓶"当啷"掉在地上。她慌忙去捡。
玄霄的剑棍轻轻绊住手腕。他的剑穗扫过她手背，带着点凉意，却比忘川水更让她安心。
"抓住，跟我走。"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在哄只受了惊的雀儿。
云烬抬头，正撞进他的眼睛里。那双眼还是记忆里的模样：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如刃，可眼底却浮着层薄雾，像被什么温柔的东西浸过。她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剑棍，指尖触到剑鞘上的玄鸟纹。
。。。。
"在想什么？"玄霄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云烬这才发现自己己经停住脚步。她抬头，玄霄正站在五步外，战甲上的金纹在晨光里泛着暖光，像被什么镀了层蜜。"没......"她的声音发涩，"就是觉得，这台阶像极了诛仙台的。"
玄霄没有回答。他转身继续往上走，剑棍在她掌心微微发烫。"跟我来。"他说，"到了顶层，你自然明白。"
云烬咬着唇跟上。她的脚步越来越虚，几乎要飘起来。晨光穿透轮回台的白骨缝隙，在两人脚下投下斑驳的影。她望着玄霄的背影，忽然想起三百年前清衡上仙也是这样，走在她前面，替她挡着所有的风雪。
"哥哥。"她轻声唤，声音被风卷着散在轮回台的呜咽里，"如果......如果这又是另一个局......"
"不是。"玄霄突然回头，目光灼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