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盐井镇的硫磺味,扑在小英脸上,像一口滚烫的铁水。她站在山道边,望着天边那抹诡异的红云,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纸条上的字还在掌心攥得发皱——“凤印现世,红星将起。”她不知道这八个字意味着什么,但她知道,从她背上的凤凰疤开始,命运就像一根绳子,把她越勒越紧。
红军联络员己经带走了昏迷的男孩,说要送去后方救治。小英一个人走回茅屋,脚下的路像是被血染过,每一步都踩出黏糊糊的声音。她摸了摸肚子,孩子还在动,一下一下,像是敲鼓。她笑了笑,眼角却湿了。
夜里,她梦见了秋菊。
梦里的三姐穿着当年那件蓝布衫,站在塘边,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她指着小英的背,说:“你背上的是火,不是疤。”
小英惊醒时,天还没亮。她披上衣服,走出门,看见少年盐工蹲在门口啃冷饼。他见她出来,赶紧把饼掰成两半。
“姐,吃点吧。”
她接过饼,咬了一口,干得几乎咽不下去。但她的胃里还装着那张布防图,不能饿死。
他们一起去了盐井,继续熬硝石、送炸药。日子一天天过去,首到有一天,红军传来了命令:妇女独立团将在木门集结,准备转移。
小英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那枚拼合的党徽又不见了。她翻遍衣袋,最后在枕头底下找到了它。铜制的党徽冰冷,边缘磨得发亮。她把它贴身藏好,带着队伍出发。
木门是个偏僻的小镇,西面环山,只有一条山路通向外界。独立团的人住在一间破庙里,晚上轮流放哨。小英负责夜间巡逻,常常能看到山林深处有影子晃动,像一群黑狗在奔跑。
那天夜里,月亮圆得吓人,红得像滴血。小英正靠着墙根打盹,忽然听见一阵窸窣声。她睁眼一看,几个黑影正悄悄摸进院子。她没敢喊,转身就往屋里跑。
“敌袭!”她大吼一声。
整个破庙瞬间炸开了锅。女兵们抄起家伙往外冲,有的连枪都没来得及拿。川军的子弹像雨一样泼进来,瓦片碎裂,木梁塌陷。小英抓起一把火折子,沾上桐油,点燃了自己的头发。
火焰在她头顶腾起,照亮了半个院子。她像个燃烧的鬼魂,在人群中穿梭,大声指挥:“往东边撤!那里有个暗道!”
有人认出了她,赶紧跟着跑。她自己却留在最后,看着一个个战友逃出火光。她的心跳得厉害,仿佛随时会从喉咙里跳出来。
等到最后一个伤员爬出去,她才转身想跑,却被一个川军团丁拦住去路。那人举着刺刀朝她胸口捅来,她一闪,刀尖擦过她的肚皮,划开一层皮肉。她痛得咬牙,反手掏出峨眉刺,在石壁上刻下第八十七个名字——那是刚刚牺牲的一个女兵的名字。
她刚刻完最后一笔,指尖忽然碰到一股温热的东西。低头一看,是血,新鲜的血,顺着石缝往下流。她愣住了,抬头望向黑暗的山林,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看。
“快跑!”有人在远处喊她。
她转身就跑,可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团丁居然还追着她不放,手里还握着那把带血的刺刀。
她知道自己跑不过他们,便停下脚步,把最后半块玉米饼塞给一个腿受了伤的女兵。女兵哭着摇头,她却笑着说:“革命的命比我的命金贵。”
说完,她独自一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追兵果然跟了过来,一边追一边骂:“抓住那个瘟神!”
她跑进一片密林,脚下全是枯枝落叶,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月亮更红了,照得树影扭曲变形,像一张张咧开的嘴。她喘着粗气,眼看就要被追上,忽然看见前面一块石壁上,那些刻着的血字竟然泛起了幽光!
那光芒像是活的一样,顺着石缝游走,最后停在一处凸起的地方。她凑近一看,那地方竟然是个石门,上面也刻着同样的八字:“凤印现世,红星将起。”
她伸手一推,石门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漆黑的通道。她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石门在她身后自动闭合,彻底隔断了外面的喧嚣。
她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脚下的路像是用骨头铺成的,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嘎吱作响的声音。她摸着墙壁,发现那些血字的光芒还在指引方向。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她能感觉到,这里藏着某种古老而恐怖的秘密。
突然,一道冷风吹来,吹灭了她头上的余火。她整个人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就在这一刻,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