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的冰冷触感还烙在唇上,后背拒马咒印的灼痛却己被另一种阴寒取代。我瘫在齐家土炕上,左臂自肩头至肘弯爬满蛛网般的青黑脉络,皮肤下似有活物蠕动。昨夜富商周扒皮宅院里冲天而起的火光,混杂着丫鬟小翠坠井时凄厉的惨叫,还在耳蜗深处嘶鸣。
“周老爷府上走水,偏生你凑巧路过?”齐奶奶枯指蘸着朱砂,在我臂上青黑脉络交叉处点下血咒。每落一点,皮肉便“滋啦”作响,腾起腥臭白烟。“替死鬼的印记……你替他挡了血光灾!”
黑掌烙魂
炕头粗陶碗里,半碗黑狗血正咕嘟冒泡。水面倒映着我左臂——那青黑脉络竟随血咒灼烧缓缓扭曲,凝成一只乌黑的婴儿手印!五指蜷曲如钩,掌心处裂开一道竖缝,渗出粘稠黄水。
“阴债缠身,三日为期。”齐奶奶突然掐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周家书房有本描金账簿,去翻到戊戌年七月十五那页!撕了它,这债才能消!”
周府高墙森然。守门家丁眼眶发青,脖颈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见我靠近,木然推开包铜兽头大门。院内死寂无声,抄手游廊的灯笼全蒙着惨白孝布,风吹过时,纸灰簌簌如雪飘落。昨夜焚毁的东厢房只剩焦黑梁架,几缕残烟扭曲升空,竟凝成小翠上吊的虚影,脚尖正对书房方向!
血字账簿
书房门虚掩着。
紫檀木书案上,一本寸许厚的描金账簿摊开着,纸页泛黄脆裂。我扑到案前,指尖触到账簿的刹那——
“哗啦啦!”
无风自动!纸页疯魔般翻飞!
戊戌年、丁酉年、丙申年……年份数字在眼前模糊成一片残影!最后猛地定格!
泛黄的纸页上,赫然是淋漓血字:
七月十五·亥时三刻
收:生魂一具(女,癸未年生)
抵:血光灾(丙戌年周宅)
债主:吴明
期限:三日
血字末尾,我的姓名正丝丝缕缕渗出黑血!更可怖的是,“吴明”二字下方,竟凭空浮现金漆小字:
庚申年七月初七子时
——这正是我的生辰八字!
“找到你了……”
阴恻恻的叹息突然贴着我后颈响起!
书房角落的阴影一阵蠕动,周扒皮肥胖的身躯从博古架后转出。他脸上堆着笑,眼底却漆黑无光,嘴角咧到耳根:“小师傅好本事,连阴司账都看得懂?”
尸蜡替身
他枯藤般的手指抓向账簿!
我猛地后撤,脊背撞上多宝格。格子里一尊白玉送子观音应声栽落——
“啪嚓!”
玉像碎裂!
飞溅的却不是玉石碎末,而是腥臭扑鼻的黄色油脂!油脂中裹着半截蜷缩的婴儿干尸,尸身缠满写满符咒的经幡!
“可惜了这尊‘肉观音’。”周扒皮啧啧摇头,肥胖身躯挡住房门,“本想用她替你承阴债,如今只好换具新尸了……”
话音未落,他喉结处皮肤突然鼓起拳头大的肉瘤!肉瘤疯狂搏动,“噗”地裂开一道血口——
一只青紫的婴儿小手从裂口探出,五指张开如爪,首抠我面门!
腥风扑面!
我抓起案上鎏金铜镇纸砸去!
“当啷!”
婴儿手缩回血口,周扒皮却发出非人惨嚎!他全身肥肉波浪般翻涌,西肢关节反向扭曲,肚皮“刺啦”撕裂,一具裹满尸蜡的童尸顶破肚肠钻出,黏连着脐带扑向我脖颈!
替身印劫
尸蜡童尸撞入怀中的刹那,左臂黑掌印骤然滚烫!
“嘶啦!”
臂上皮肤裂开蛛网纹!那乌黑婴儿掌印竟如活物般凸起,掌心竖缝猛地睁开——一只浑浊的、没有瞳孔的鬼眼在血肉中骨碌转动!
鬼眼开瞳的瞬间,尸蜡童尸如遭雷击,发出一声尖利鬼啸,浑身冒出滋滋白烟!
周扒皮肚腹破口处喷出腥臭黑血,他肥胖的身躯轰然跪倒,双手抓挠着鬼眼倒影的地面,嘶声哀求:“仙长饶命!我愿用真账换命!”
他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巴掌大的黑皮册子。册子封皮黏腻滑手,像浸透了尸油。翻开首页,密密麻麻全是蝇头小楷的姓名与生辰,每行字迹下都按着一个乌黑的婴儿手印!
“撕了带名字那页!”周扒皮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我指尖捏住写着我姓名那页纸——
“滋!”
纸页竟烧灼般烫手!姓名下的黑掌印渗出脓血,鬼眼在臂上疯狂转动!
狠命一扯!
“刺啦——!”
纸页撕裂的刹那,整本黑皮册子突然自燃!幽绿火焰中响起万千婴儿啼哭!
臂上鬼眼“噗”地爆开,脓血喷溅在撕下的纸页上。那纸上我的姓名竟开始扭曲变形,墨迹如活蛆般蠕动重组,最后凝成三个腥红大字:
三日期
血契倒计时:当墨迹凝成“三日期”时,吴明臂上炸裂的鬼眼窟窿里,赫然钻出半截缠绕经幡的脐带——那脐带另一端,正连在周扒皮肚脐深处一具蜷缩的紫胎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