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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期。
那三个腥红大字烙在眼底，像烧红的铁钎戳进脑髓。左臂炸裂的鬼眼窟窿里，半截缠绕经幡的脐带还在突突跳动，另一端深埋在周扒皮肚脐的紫胎尸身上。腐臭味混着尸蜡的甜腥，从脐带断裂处汩汩涌出，浸透了粗麻孝服。
“走！”齐奶奶枯爪般的手攥住我右腕，力道大得几乎捏碎骨头。她拖着我踉跄奔出周府，身后传来周扒皮非人的嚎叫，肚腹破洞喷溅的黑血在青石板路上拖出蜿蜒的痕。
“脐带连尸胎……阴债化形了！”她声音嘶哑如破锣，塞给我半截燃着的犀角香，“含着！别让尸气冲了灵窍！”
犀角香辛辣刺鼻的烟气首冲咽喉，勉强压住翻涌的呕意。左臂窟窿里的脐带随着奔跑疯狂甩动，每一次抽打皮肉都带起钻心剧痛，像有无数根冰针顺着血管往心口扎。
骨针通窍
五仙庙破败的山门在暮色里像一张沉默的巨口。神案上积着厚厚香灰，几尊掉了漆的兽头牌位歪斜倒着。齐奶奶反手插上门栓，一把将我按倒在冰冷的神案前。
“闭眼！”她厉喝，枯指蘸着神案角落积攒的雨水，混着香灰，在我眉心狠狠一抹。那水冰凉刺骨，混着灰粒刮擦皮肤，更像刀割。
“滋啦——”
一截三寸三分长的惨白骨针，被她从发髻里拔出。针尖在长明灯幽蓝火苗上一撩，腾起惨绿磷火！
“天眼开，幽冥通！”话音未落，骨针挟着刺骨阴风，猛地刺向我眉心！
剧痛！
不是皮肉被刺穿的痛，而是像整个天灵盖被凿开！一股极寒顺着针尖瞬间灌入头颅，冻得脑浆都似要凝固！视野瞬间血红一片，无数扭曲的鬼影在血色中尖啸翻腾。耳畔炸开千万种声音：哭嚎、尖笑、诅咒、咀嚼……层层叠叠灌入耳蜗，几乎要撑爆头颅！
“呃啊——！”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吼，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神案被撞得哐当作响。眉心处，那骨针扎入的地方，皮肉并未破开，却诡异地鼓起一个青黑色肉瘤，像第三只被强行撑开的眼！
“忍着！”齐奶奶干瘪的手掌死死按住我额头，另一只手抓起一把陈年糯米，狠狠拍在我眉心肉瘤上！
“砰！”
糯米触及肉瘤的刹那，如同烧红的铁块丢进冰水！白烟“嗤”地腾起！那股冻结脑髓的阴寒被灼烫取代，像有岩浆顺着骨针灌入头颅！冰火交煎的剧痛让我眼球暴突，浑身筋肉绷紧如弓弦，喉咙里嗬嗬作响，涎水混着血丝从嘴角淌下。
视野中的血色和白烟渐渐散去。但神庙里的景象……变了。
长明灯幽蓝的火苗变成了跳跃的惨绿色。积满灰尘的神案、歪倒的牌位、剥落的墙皮……一切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飘荡着黑色絮状物的雾气里。空气变得粘稠厚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了冰冷的铁锈粉。
这……就是开了天眼的世界？
肩上童尸
“看看你自己！”齐奶奶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厉。
我下意识地低头。
头皮瞬间炸开！
左肩！我的左肩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不，不是人！
那是一个最多西五岁的男童。穿着脏污破烂的粗布褂子，光着两条青紫色的小腿，悬在我肩膀外晃荡。他的脸……不，那己经不能称之为脸！整张脸皮像是被水泡烂了又风干，皱巴巴地紧贴着颅骨，布满了龟裂的纹路。嘴唇乌黑干瘪，朝外翻卷着，露出两排细小尖锐的黑牙。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正“看”着我！
此刻，这腐烂的男童正咧着乌黑的嘴，两只枯瘦如鸡爪、指甲缝里塞满淤泥的小手，死死抓着我左臂炸开的鬼眼窟窿！他的脑袋埋在那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里，肩胛骨随着他吸吮的动作剧烈耸动，发出“嘶溜……嘶溜……” 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
窟窿里流出的脓血、腐烂的组织液，甚至隐约可见的白色筋膜，正被他贪婪地吞食！他干瘪的肚子随着吞咽一鼓一鼓，透过破烂的衣衫，能看到里面蠕动的、暗绿色的东西！
“啊——！” 极致的恐惧和恶心瞬间冲垮了理智，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右手本能地狠狠抓向左肩！想要把这恐怖的鬼东西扯下来！
手指穿过了腐烂的男童身体！
没有实体！像抓过一团冰冷浓稠的雾！
但触感却无比真实！指尖传来的是滑腻冰冷、如同腐败鱼鳞般的触感，还有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淤泥和水草腐烂的恶臭！
我的抓挠没有伤到他分毫，反而让那男童猛地抬起头！
两个黑洞洞的眼眶“盯”向我。他嘴角还挂着一缕从窟窿里扯出的、带着血丝的筋膜。乌黑的嘴唇咧开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露出满口尖细的黑牙。一个含混不清、仿佛含着满口淤泥水草的声音，带着孩童的腔调，却浸透了森然的鬼气，在我耳边清晰地响起：
“哥哥……你的肉……好吃吗？”
百鬼盛宴
“咯咯咯……”
“嘶哈……”
“饿……好饿啊……”
男童的话像打开了地狱的闸门。神庙死寂的空气骤然被无数诡异的声音填满！
灰蒙蒙的雾气剧烈翻涌，墙壁、地面、甚至空气中，影影绰绰浮现出更多扭曲的鬼影！
墙角蜷缩着一个穿着浸血嫁衣的女鬼，她的脖子软软歪斜着，颈骨断裂处刺出惨白的骨茬，她正用尖利的指甲，一点点抠挖着自己空洞的眼窝，黑血顺着脸颊蜿蜒流下，滴落在神案上，发出“滋啦”的腐蚀声。
神案下钻出半截肥胖的身体，浑身爬满蛆虫，他奋力地在地上蠕动，肚皮被撕裂，拖出长长的、腐烂发黑的内脏，每蠕动一下，都发出湿哒哒的粘腻声响，身后留下一道腥臭的污迹。
房梁上垂下无数条惨白的手臂，像悬挂的腊肠，无意识地抓挠着空气，指尖滴落着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溅开一朵朵恶心的黑花。
而更多的黑影，则围拢在我的周围！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肢体残缺，有的溃烂，有的形如枯骨。但无一例外，它们黑洞洞的“眼睛”都死死“盯”着我，尤其是左臂那个还在渗血的鬼眼窟窿！
贪婪！饥饿！赤裸裸的渴望！
一只只剩下骨架的手爪，挂着零星的腐肉，猛地探向我的脚踝！冰冷刺骨的触感瞬间传来，伴随着一股巨大的拖拽力！另一团扭曲的、如同融化蜡烛般的黑影，蠕动着扑向我的右腿，张开没有嘴唇、只有森森白齿的口器，狠狠咬下！
“滚开！”齐奶奶的暴喝如同惊雷！她抓起神案上盛着香灰的破碗，狠狠砸向地面！
“哗啦！”
香灰混合着雨水西溅！
灰白色的香灰沾上那些鬼影的瞬间，如同滚油泼雪！“嗤嗤”白烟冒起！凄厉的鬼啸骤然拔高！抓向我脚踝的骨爪和扑向我腿部的黑影瞬间缩回，扭曲翻滚，被香灰沾到的地方腾起恶臭的白烟，快速消融！
但这阻止只是片刻！
更多的鬼影在灰雾中前仆后继！它们被香灰灼伤的痛苦似乎更加刺激了它们的凶性！那密密麻麻的、充满恶意和饥渴的视线，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穿我的皮肉，钉进我的灵魂！
“呃啊——！”左臂窟窿处传来更剧烈的撕扯感！肩上那腐烂男童吸食得更用力了！他干瘪的身体似乎因吞食了我的血肉而微微鼓胀，皮肤下蠕动的暗绿色东西更加清晰！剧痛、恐惧、冰冷、还有灵魂被啃噬的绝望感，如同海啸般将我彻底淹没！
我瘫倒在冰冷油腻的地上，浑身被阴寒浸透，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腐烂的男童趴在我的伤口上大快朵颐，听着那“嘶溜嘶溜”的吮吸声，看着周围无数双贪婪的鬼眼在灰雾中闪烁逼近。
这就是开天眼？
这就是我眼里的世界？
齐奶奶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睛死死盯着我，她的声音穿过层层鬼啸，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看见没？你身上的窟窿，就是开给百鬼的门！拒马咒的怨气，是喂它们的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