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凡揉了揉酸痛的腰肢,突然发现女儿正偷偷将一块麦饼塞给一个瘦弱的小姑娘。
少女凌厉的眉眼在那一刻柔和得不可思议,仿佛冰封的湖面突然化开一角。
欧阳凡鼻尖一酸,急忙转身假装整理灶台。
她没看见,欧阳铃望向她背影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
夜色渐浓,城隍庙前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晨光熹微时,欧阳凡己策马立于城楼之上。
她望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峦,指尖不自觉地着腰间玉佩。三个月来,施粥的锅灶从未熄火,可临川的土地依旧寸草不生。
"在想什么?"
辰王不知何时己立于身侧,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欧阳凡轻叹:"银子能追回,粮食却买不来。"
她指向远处龟裂的田地,"你看这土地,连野草都不愿生长。"
府衙内,承烨正将最后一本账册重重合上。
案几上整齐码放的银锭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映得他眉目如刀。
"查清了,刘德这些年贪墨的八万七千两,有五万两说是买了赈灾粮。"
他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账册上一行墨迹,
"可江南的粮仓里,连一粒米都没有。"
辰王把玩着一枚黑子,闻言抬眸:"人呢?"
"地窖里找到时,正抱着银子睡觉。"
承烨语气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寒芒,"现在应该己经到刑部大牢了。"
欧阳凡缓步走入
闻言摇头:"追回银子又如何?现在最缺的不是银子,是能让土地长粮的法子。"
三日后,城门口贴出告示:凡临川百姓,每植活十棵树,可领一斗粮。布告前顿时炸开了锅。
"种树?树能当饭吃?"一个赤膊汉子嚷嚷道。
"就是!种了树还怎么种庄稼?"几个农妇附和着。
欧阳凡一袭素衣立于人群中央,突然扬手。
侍卫们抬出十口大缸,缸中树苗青翠欲滴。
"诸位可知为何临川连年干旱?"
她拔高声音,
"因为无树固土,雨水带着泥沙冲走了肥土!"
她弯腰捧起一把黄土,任沙粒从指缝流下:
"若大家愿随我种树,我保证三年之内,让临川变成塞上江南!"
说着命人当场发放树苗,"今日种下十棵,立领一斗粮!"
人群骚动起来。一个瘦弱少年最先冲出:"我种!"
他抢过树苗,又领了袋粮食,欢天喜地跑了。很快,领苗的人排成了长龙。
但难题接踵而至。种下的树苗不过三日就枯了大半。
欧阳凡蹲在枯苗前,指尖轻触焦黄的叶片。"是缺水。"她突然起身,"传令下去,明日开渠引水!"
当夜,她独自在房中展开空间里的《现代农业图鉴》,指尖在一幅引水工程图上反复描摹。
窗外月光如水,照着她紧锁的眉头。
翌日,数千百姓扛着锄头聚集在城西。
欧阳凡一袭劲装,亲自挥锹破土。
"从这里开渠三十里,引青峰山水入田!"她抹去额角汗珠,朝疑惑的工匠比划着,
"再挖蓄水池,雨季储水,旱季灌溉。"
春去秋来,奇迹渐渐显现。新栽的树苗抽出嫩枝,干涸的河床有了湿意。
更神奇的是,凡用引来的水浇灌的田地,庄稼竟比往年茂盛许多——没人知道,欧阳凡每晚都会往水源滴入几滴灵泉。
三年后的芒种时节,辰王与欧阳凡并肩立于南山之巅。
放眼望去,曾经黄沙漫天的临川己变成一片绿海。
山坡上松涛阵阵,田野间稻浪翻滚,连空气中都带着草木清香。
"你做到了。"
辰王望着远处劳作的百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柔和。
“是临川的百姓做到了”
欧阳凡的目光越过层层绿浪,落在正在田埂上教孩童认树的红衣少女身上。
欧阳铃似有所感,抬头望来。母女隔空相望,少女破天荒地抿嘴一笑。
这一刻,比万亩良田更让欧阳凡心头发烫。
秋风卷起满地落叶,三位师父牵着马站在官道旁。
大师父对欧阳凡说道:"临川己定,我们该回大渝了。"
欧阳凡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欧阳铃身上,少女一袭红衣,腰间佩剑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铃儿..."欧阳凡声音微颤,"留下来好吗?"
欧阳铃指尖无意识地着剑穗,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师父们要回去,我得跟着。"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江湖才适合我。"
辰王不动声色地按住欧阳凡轻颤的肩膀,低声道:"让她去吧。"
欧阳凡望着女儿翻身上马的背影,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最终化作天边一抹残阳。
此时的皇宫早己换了天地。自欧阳凡一行人离宫后,皇帝日渐癫狂。
鎏金殿内,醉醺醺的帝王一脚踹翻进谏的老臣:"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上竟派黑衣卫暗中掳掠民间少女。
京城最负盛名的锦绣坊一夜之间少了七位绣娘,有人看见她们被黑轿抬进了皇宫。
这些女子必须是处子,侍寝后便送往寺院,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中宫殿内,甄皇后望着铜镜中憔悴的容颜出神。
作为辰王故交甄启睿的长女,她曾以为入主中宫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谁知大婚之夜后,皇帝再未踏足这里。
昨夜又一批少女被送进宫,凄厉的哭喊声穿透重重宫墙。
"陛下,请停手吧。"皇后跪在御书房,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
"百姓都在骂您昏..."
"昏什么?"皇帝突然掐住她下巴,龙涎香混着酒气喷在她脸上,
"再说一个字,朕就废了你!"
夜深人静时,皇后将密信塞进玉簪,交给陪嫁丫鬟:"务必送到辰王手中。"
她望着窗外血色的月亮喃喃自语:"这江山...要亡了啊..."
临川的第一缕阳光刚爬城楼,茶楼里飘出阵阵香气,说书先生拍响醒木,正讲到宁安王如何带人修渠种树的故事。
"要说咱们王爷啊——"老茶客嘬着茶梗,眯眼望向衙门口新贴的告示,"这减税令一下,我那三十亩薄田总算能喘口气了。
"旁边卖炊饼的王婆子接茬:"可不是!上月我儿子在官办学堂认了字,现在都能帮人写家书了。"